《月夜其二》
今日灯如旧，月上柳梢头。少有的闲情雅致，携小儿戏于道中花园，看姗姗来迟的人群齐行并肩。他们好像在嘟囔着什么，交谈甚欢。唯独，没有抬眼望那头顶静挂的明月，遗憾油然而生。
起初，我也只是将精力全情投入到小儿身上，随着他们的起伏飞跃转动眼球。不经意之间的回眸，才捕捉到这似月非月的奇景，似景非景的奇观，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乍然想起，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的出现总是勾起人们的思念、回忆和无限遐想。我也不例外的，在今夜，丢了身躯，丢了魂。
那一年正月十六花好月圆之夜，兄弟姐妹共十余人在玉米杆旁玩你捉我藏的游戏，嬉笑声穿过云层，连星星都羡慕到站不住脚流向天际。年轻的父母坐在星空下，聊着生计与梦想，时不时帮着年幼的我们做做弊，又或是说上几句“小心脚下，注意安全”“疯得太过火，滚回家睡觉”。不得不从的威严震慑着我们，趁着月色打盹的功夫，我许下愿望——快快长大。
还没来得及与岁月言欢，愿望就得以实现。我长大成了妈妈。玩捉迷藏的兄弟姐妹安家于五湖四海，几年难得一见。父母已告别当年月圆之时的年轻容颜，以银发苍苍，牙疏珠黄取而代之。意识到事态发展迅速的不安，我着急万分，追着月亮不厌其烦的问“是不是我成长的愿望当了如歌的年华，失了父母的容颜？”而月亮不是沉默不语，就是选择逃避……
时间又回到那年初三考试结束，同样的花好月圆夜，班级举办毕业晚会。大家心照不宣地谈论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以这种方式回避即将面临的分别。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啼哭点燃藏匿的悲伤，大家开始情绪爆发，抹眼擦泪，怀抱取暖。趁着场面混乱之际，一名男同学将写上“大学毕业等我来娶你”的纸条偷偷塞进我的手里。心里一紧，红霞飞上脸庞，片刻把悲伤幻化为紧张、羞涩。纯粹的我们哪里懂得时间的残酷，此番离别或许就是一生，命运从提交试卷那刻开始就已重启，今夜的花好月圆夜只不过是对初中三年师生情、同学情的终结。
还有很多很多，包括月下相思的你……我们相遇在雨季，相知在雪季，唯独没有月下抒情，欠着丝余遗憾。我不止一次静坐阳台，通过幻想私人订制出一个梦想，梦想你我同看明月的美好光景。那月光温暖着我，你亦温暖着我。
原本一切安好，净是晴天。可最近几年，小小的我心也变得不宽阔起来，眼里、心里总是充满悲伤，久久挥之不去。我似乎把生活过得一团糟，连看花都郁郁寡欢。我努力发挥余热，出现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可一次次，当我有所需，我的世界却是黑洞。我将黑化的心情贴上封条与咒语，让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以为伪装得足够完美。
随着一声声嘶吼，那一抹黑化之气挣扎开来，逃离封锁，游走于身心，同化着神经与细胞。脑海一片凌乱，身体一阵颤抖，记忆随着呼吸一触即发——有生活、有情感、有工作、还有家庭……我本脆弱，却十面埋伏，四面楚歌。隐隐约约，感觉到心的放弃。是放弃自己，也是放弃世界。
这样的信号无疑透着危险与恐怖。每每这个时刻，我都会合上双眼，吃力的诵读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挨千刀的自己，终是静不下来诵不下去。又尝试着用数字在脑海里搭建大悲咒的旋律和宁静的世界，想要净化自己于佛前叩首，来来回回。可我完全低估这负情绪的强度，它已扎根，正与残余的理智奋力搏斗。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我又开始陷入死循环，反省着无法把控的自我，愧疚感油然而生。既然改变不了环境，那就改变自己。从小就爱笑，在亲人朋友心中贴着“没烦恼”的标签，周遭时常向我输出消息：“我很愁，心底很是难过”“今夜我又失眠了。”每每看到这些心情，稍显平静的心顿时笑意输出，是对自己的嘲笑也是生活的苦笑。还得咬着嘴唇，顶着被信任的高帽，用骗人的鬼话去共情、理解、宽容，充当合格的“解语花”。其实，只有自己明白，谁都是满身苍夷，遍地狼藉。难道就这样被生活击败缴械投降？怕了这千疮百孔？怕了这魑魅魍魉？
这个月夜，我又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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