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泪
——九寨沟纪行
卢国强
一、
来成都旅游,必去武侯祠。
儿时,受连环画启蒙,对三国人物倍感崇敬。上学后,在诗词歌赋里重塑川蜀,构建传奇。而今,脚踏实地地触摸这段历史,豪侠义气未曾干云,却也凝聚在秦砖汉瓦上久久不散。我低声默诵着杜甫的《蜀相》,在森森古柏中,在一栋又一栋汉唐风韵极其凝重的古老建筑中,庄严而又肃穆地走过诸葛亮的一生,然后围着昭烈皇帝巨大的封土堆转圈,轻轻叩问神道碑上斑驳的图案和漫漶的文字,感慨时间的嬗变与历史的沧桑。恍惚之中,骑驴出剑门,披蓑返南阳,把酒黄昏后,把天下格局重新谋划。然后,将那么多遗憾与不甘,都煮在青梅酒里,一饮而尽。
公元223年,诸葛亮扶柩西行,在成都东郊,有一处风水宝地,前照后靠,白虎青龙,颇有资格安葬蜀汉开国皇帝。冢高12米,周长180米,占地2000平方米,惠陵恢弘的气势,庞大的体积,足以掩埋与墓冢有关的所有怀疑。是的,诸葛亮不会欺骗我们,他给先帝寻了一处好穴,也给自己竖起一座丰碑,两个人相互成就,构建一段君圣臣贤的历史佳话。
旅行团里,没有几个人对三国文化感兴趣,荣姐是个例外,她兴致勃勃跟我讲述与诸葛亮有关的故事与传说,而且有自己独到见解:“隆中对预测天下三分,孔明先生是预言家;协助周瑜破曹操80万大军,诸葛亮是军事家;七擒孟获治理南郡,丞相是政治家;诸葛弩和木牛流马的发明说明他还是一名机械制造工程师;而流芳百世的《出师表》说明他在文学上还有一定造诣。总之,无论是民间还是官方在诸葛亮身上都能发掘到可供膜拜的闪光点。诸葛祠堂最核心的思想是他居高位而不篡,终身恪守君臣理念,最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中国历代政权纷纷褒奖传颂的根本原因。”
荣姐上学的时候,成绩非常优秀,她曾经送我一本线装《红楼梦》(脂砚斋评版本)。她曾梦想过茂林修竹亭台楼阁的诗意人生,也向往花前月下的爱情。但是,生产队刚分地,人手不够用,她只能放弃学业,帮家里干活。她下边有两个弟弟,在她的坚持下,两人全都考上大学,老大在长春当官,老二在北京做生意。
辍学是荣姐一生的痛,荣姐的人生因此被完全改写。但是,这不妨碍荣姐对文化先贤的崇拜与敬仰。在杜甫草堂,她一个人跑进景区对面的浣纱溪公园,脚踏诗歌大道,一路大声吟唱钻进一片郁郁葱葱的楠竹林里。她醉了,她做梦都想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草堂后院有一棵巨大的三角梅。酒红色的蝶形花朵婆婆娑娑开满枝头,浓郁的香气瀑布一样四处挥洒,整个园区的人都被香气吸引过来,再也挪不动脚步。我家也有一棵三角梅,十年前花500块钱买的,只开过三朵花。找高人指点过,各种办法都用过,横竖不开花,今年终于送人了。现在看,跟花没关系,是养花的人没品位,达不到诗圣的修养与格局。
遗憾的是,杜甫未必见过这棵三角梅。草堂周围的建筑都是后来建设的,与大风里摇摇欲坠的三间茅屋相比,实在是过于奢华,与诗人简朴贫困颠沛流离的人生无法契合。诗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写不出三吏三别。包括隔壁的锦里古街,也是杜工部走后形成,那些琳琅满目的美食,他一样也没有吃到。
二、
可以想象,蜀汉朝廷文武百官在祭拜惠陵完毕,定会在附近的空地上劳以酒食。若干年后,武侯祠迎来一批批崇敬的朝拜者。这些拜谒的人群里,有王侯将相,也有市井小人,有富商大贾,也有文化先贤。与我带来的游客一样,感慨一番,凭吊一番,便要拐到旁边的小巷里寻找美食。锦里凭一个锦字,锁定它不同于市井小巷的品位与内涵。同样的食材,同样的烹饪技法,因位置特殊而具有更加奢华的意味。毕竟是服务于达官贵人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整个锦里也是配享于武侯祠的,锦里古街每一缕烟火气息,躺在惠陵里的刘备和坐在祠堂里的诸葛亮都能共享。
与锦里古街不同,宽窄巷子,属于市井小民,那些古老的雕花门扇后边隐藏了成都太多的民风民俗和民间故事。那斑驳陆离的青石板,擦亮过成千上万位贩夫走卒的踉跄脚步。宽窄巷子不适合那首流行歌,在拥挤的人流里挤一挤,无法体会“少不离川,老不离蜀”这句古语的真正含义。而成都这座远离海岸线的城市,四处流淌的应该是慢生活所独有的恬静与休闲,以及长期远离战争和贫困所积攒下来的殷实与富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家来自塞北荒寒之地,一年四季大风呼号,骨子里铮铮作响,没有那么多湿气需要蒸发,因此旅行团对川菜里的辣椒普遍不怎么感冒。一行几十人,空着肚子来,瘪着肚子走,宽窄巷子作为一个可供炫耀的地理坐标被拍进手机,发到朋友圈,便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回酒店附近转一圈,四川火锅是绕不过去的存在。六个人一桌,188元锅底,肚丝、鱼肠、鸭血、青菜、午餐肉。额外又点了几道菜,要了一份蛋炒饭。酒仙们单独凑成一桌,挽起袖子准备一醉方休。荣姐会喝酒,只是跟大家不太熟悉,有点小矜持。
听从导游建议,锅底要微微辣,红油滚开的时候,捏着鼻子吃了一块儿鸭血,舌尖立刻烫出一块儿水泡。再看本地人吃火锅,红艳艳的川椒铺了一层,吃的人满头大汗,而且清一色大姑娘小伙子。
无论如何,大家都红光满面心满意足地走出饭店。而且人手一根牙签,边抠边聊,好像被牛肉塞了牙。当时还不知道,即便是微微辣,也是我消化系统不可承受之重,这场火锅盛宴,破坏了我肠道菌群,回家后半个月,先后经历腹泻与便秘的痛苦折磨,而且一夜之间至少要放一百多个屁,媳妇因此与我分床而睡。
三
在薄薄的晨雾里,大巴车驶进川西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最先通过阿来的文字,了解阿坝,了解四姑娘山,了解蘑菇圈还有末代土司和傻根儿二少爷。通过他眼睛认识虫草、松茸、雪莲和那么多卑贱却无比坚韧的草本植物。
女导游四十多岁,五短身材,简直就是荣姐的翻版。她脾气火爆热烈,讲解语速极快,并时不时飙几句四川方言。荣姐突然找到知音,导游提出很多与历史和民俗相关的小问题,只有她能答对。一路走下来,荣姐在与导游的互动中恢复了自信,也让满车游客对她刮目相看。
中午在大邑吃饭,我想起刘文彩和他的收租院。荣姐的爷爷是我姥爷,舒兰县有名的大地主。土改时,工作组在正房火炕上喝烧酒,我姥爷被吊在耳房里,长工抡起鞭子狠狠抽在炕沿上。姥爷假装很痛嗷嗷乱叫。主仆二人配合默契,演一出苦肉计给工作组看。地主与长工原本是一种共生关系,因政治需要,变成势不两立的阶级敌人。如今,刘氏庄园地下室的水牢已经改成杂物间,各种刑具换成箩筐和农具,刘文彩在当地人嘴里,叫刘大善人。
走进羌族民居,尖耸锋利的羌族古堡扑面而来,荣姐显得异常激动,她兴奋地爬到碉楼顶层大声呼唤,又跑到广场与萨满祭司翩翩起舞,她对什么都感兴趣,包括隐藏在古老民俗里的令人生厌的购物店。
旅游大巴经过映秀,导游说,藏民对文成公主十分敬仰,文成公主进藏带来先进的文化和生产工具,彻底改变西藏贫穷落后面貌。藏民崇拜的第二个人是毛主席,他们的佛堂里供奉着主席的绣像。西藏真正的解放是废除农奴制,藏民从此当家做主人。藏民第三个感谢的人是解放军,“5·12”大地震,他们第一个冲进灾区,抢修公路,抢救伤员,临走还给他们盖起一栋栋崭新的楼房。映秀曾经的苦难撞击过每个人的心灵,我们为这片土地捐过款,为这里的人们流过泪,我们曾经与灾区人民同呼吸共命运,我们曾经和他们一起担惊受怕彻夜难眠。只是,那种失去亲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游客还有一层隔阂,除了荣姐之外。
2006年1月16日,正在上学的儿子突然高烧,流鼻血,经过长春、北京等医院检查,确诊为“骨髓异常增生综合征”,也就是白血病。治疗白血病最好的医院在天津,从此以后,荣姐一次次登上吉林开往天津的绿皮火车,为高烧中苦苦挣扎的儿子寻找救命良药。这次我主动给她打电话,本意借一次远游,驱散压在她心头的执念,让她忘记过去,勇敢迎接新生活。可是,乘高铁到天津站与我们汇合时,荣姐触景伤情,在那么多游客面前,她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天津火车站曾经给她那么多的希望,天津血液病研究所一度是全家人的救命稻草,可是,最后,都变成虚无缥缈的肥皂泡,破灭了。
此时此刻,大巴车里,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荣姐的创伤,也没人理解她的痛苦。没有人知道,她强颜欢笑背后隐藏的悲痛与绝望。
晚上入住松潘古城,这是川西茶马古道上的咽喉重镇,大唐与吐蕃20万人马在此发生惊天血战。此役吐蕃战败,松赞干布深刻反省,然后派使团携重礼求亲,这才有了文成公主远嫁。也许,我们吃饭的地方,高适曾经在此喝茶;也许,我们睡觉的地方,文成公主曾经打过煎。我们走在千年前的古道,与古圣先贤进行了一场跨时空交流。
四
遭遇兵蠡匪患是每个家族的不幸,但是,逃进岷山深处偶遇成百上千美丽的海子则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羡慕九寨沟的所有先民,他们在飞扬的战火中选择了一个好的方向。我羡慕当下生活在九寨沟的村民,他们日日夜夜滋润在清澈的湖水里,歌唱、劳作,繁衍、生息。
海拔3060米的长海是悬在岷山之巅的一只巨大的蓄水盆,通过1000多米厚的岩石缝隙,为下游的上百个海子注入过滤好的清水。
水之清澈,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无论是箭竹海,还是珍珠滩,你都能一眼望穿。无论是沉睡水底的千年倒木,水中仿佛无所依的游鱼,以及追逐游鱼的水鸟,还有湖底涌动的喷泉,九寨沟向你敞开心扉,没留任何秘密。湖水永远是碧蓝色的,即便经过瀑布的层层翻卷跌宕,仍然晶莹剔透,纤尘不染。
我们来的时间正好,季节为原始森林披上五光十色的美丽袈裟,没有风,犀牛海水平如镜,平静的湖水反射着另一场奢华绚烂的色彩盛宴。
荣姐拍了一个视频,配了一首歌,叫《蓝眼泪》。她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我没听过这首歌,听名字,是一个美好而又伤感的故事。眼泪,蓝色的,像极了景区无数个海子。
绝美风光会让人安静,喧嚣停止了,每个人都在沉思,世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背后有什么因果玄机?
进入黄龙景区,响晴的天空突然飘起鹅毛大雪,站在海拔4100公尺的观景台上极目远眺,整个岷山山脉都被白雪覆盖,雪宝顶银色的雪峰在蓝天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冷酷和孤独。雪线之下,玉雕一样的冷杉林一直延伸到木栈道旁,蓬松璀璨的雾凇触手可及。在雪峰之下,在冷杉环抱中,五彩池如同一块精雕细刻的碧玉镶嵌在山坡上。
手机能够帮助人们留下美好的瞬间,但是有些风景注定会在人的记忆里永恒。
荣姐躺在红色的木栈道上,任你怎么拽都不起来,“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撒在水里边吧!”
儿子病重后,荣姐和姐夫给吉林市各种建筑工地送砖。每天两点半起床,开车到砖厂排号,连装带卸,到晚上十点收工,有时候晚上也不休息,两口子为了儿子拼了命!一年半时间,两人还掉五十万外债,还给儿子干细胞移植手术攒下几十万手术费。
遗憾的是,手术失败了。
儿子走后,荣姐很长时间足不出户,她惧怕陌生人来访,也拒绝亲朋好友对她的关心。她尤其对年轻人过敏,所有与年轻人有关的东西比如书包、脚踏车、结婚典礼包括各种学校以及学校门口接孩子的人群都能引起她的悲伤。她做什么都无精打采,她也曾想过再次发动汽车,起早贪黑排队拉砖,可是,仅仅想想而已,她就像一只泄了压的千斤顶,再也提不起那个精气神了。
有几天她特别讨厌这个世界。那些急匆匆地煞有介事的人,慢吞吞地无所事事的猫、喜怒无常的天气、一成不变的老公让她焦虑不安。她甚至厌恶所有色彩、声音、光线和气味。她喜欢黑暗,即便是白天,她也会挡好窗帘,然后躺在床上,一遍一遍梳理自己的过去。她不吃也不喝,最后用一声声长叹,把委屈、懊悔、遗憾、不甘、嫉妒、痛恨装满整个房间。有几次,她拧开厨房液化气,故意让这种臭烘烘的气味去冲淡这些委屈、懊悔、遗憾、嫉妒和不甘。她只要点支烟,就能毁灭这些让她痛不欲生的世界,可是,这是儿子的本意吗?看看儿子房间里原样摆放的书包、书籍、家具还有他小时候的玩具,她又有些难以割舍。床头柜上的照片,是他最帅气的样子,她不敢与他对视,因为她答应过他,如果他不在了,她要替他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她要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感知这个世界的美好。他没吃过的,他没玩过的,他没看见过的,他没触摸过的,她都要替儿子去一一尝试。
顺着嫣红色的木栈道往山下走,沿途经过数不清的小水潭,潭水或青或黄,或碧或绿,大小不同,深浅不一。远一点的映照绵绵雪山,近在咫尺的,波光潋滟,好想在里边洗洗脸。风被熏香了,引来蜂蝶翩翩起舞;阳光被揉碎了,洒在枯叶上,随波逐流。碳酸钙凝结的堤坝奇形怪状,弯弯曲曲,别看它在粼粼波光里一动不动,其实它的生命极具韧性,对于它,一万年,弹指一挥。
整个山谷都安静下来,任由潺潺流水如琴声般自由发挥。接近谷底,所有水流经历一次大跌岩,如同交响乐进入华丽的尾声,如同一场宴会端出最奢华的一道菜肴,如同一场爱情,行进到最高潮的部分,之后,汪洋之水由疾变缓,慢慢流出黄龙景区。
如此美丽的景色,能够治愈荣姐心理的创伤吗?
五
乐山大佛一直神秘地生长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今天,它刺破云天与我刚刚触摸过的岷江迎头相撞。巨大的回响震碎自唐玄宗以来,所有徘徊踟蹰在岷江边的脚步。
我参观过龙门石窟,卢舍那佛邈远而又睿智的眼眸令我深深叹服;我也瞻仰过云冈石窟,16米高的释迦牟尼坐佛雄浑刚健,气象万千。但在乐山大佛面前,两尊佛像都显得小家子气,尽管龙门与云岗有皇家资本加持。
皇家修建佛窟是一种政治需求。你穷困潦倒,你遭遇不幸,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执政者的责任,是你上辈子作恶太多。认真修行,消业除障,积德行善,下辈子才能升官发财。佛教让人服从命运,信仰改变人生态度,弘扬佛法能有效预防底层民众造反。
乐山大佛修建的基础是防洪,是镇妖,是民间最朴素的精神诉求。建设资金一部分来自海通禅师化缘,一部分来自地方官员捐助。建设过程扑朔迷离,险象环生。修修停停,死死生生,一千多年过去,乐山大佛的存在价值已经远远超越当初的构想,成为中国佛教史和世界旅游市场一个无法忽略的地理坐标。
旅游既是一次身体力行的触觉体验,也是一次触及灵魂的精神放逐。第二天,我们借助各种交通工具,一路攀爬,登上举世闻名的峨眉山。
峨眉金顶金黄色大殿为24K纯金打造,在祥云缭绕的高山之巅极具视觉冲击力。可惜的是,太阳羞于启齿,所谓的金顶佛光始终无缘得见。
大殿东侧广场矗立十方普贤菩萨金像,高48米,为600吨纯铜打造。中空,腹内端坐各种鎏金佛像若干。在这里,我们偶遇一群特别虔诚的朝拜者,他们有男有女,四十多人,排成两排纵队,一步一个长头从山下顺着台阶磕上来。所谓长头,即双膝跪倒,身体匍匐,双手和脸紧贴地面(五体投地)口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峨眉山是普贤菩萨的道场,每年有无数信众从世界各地前来朝拜,五体投地是最虔诚也是最隆重的朝拜方式。此时刚下完雨,台阶和广场又湿又凉。这些人身着黄色马甲,在泥水地里跪倒、磕头、爬起,再跪倒、磕头、爬起,他们嘴里喊着庄严的祷词,围绕着金色的普贤菩萨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圈又一圈……
荣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如同一只只尺蠖在努力爬行,她一个头也没磕。在吉林北山,她曾经把头颅磕破,可是佛祖并没有保护她儿子。如果需要忏悔,她应该跪在儿子面前,她没给他健康的身体,她无需请求原谅,失独是上天对她最残酷的惩罚。她能够冷静面对,且不再抱怨。午餐时,荣姐坦然地对我说“我现在想开了,到处走走,看看风景,多交些朋友,我很开心,我不是霍林河人,但是大家把我当成自己人。我不孤独,我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我有责任活好每一天。”
下山时内急,顺手把导游旗放在厕所门口,解决问题后,导游旗被忘在脑后。
三角形导游旗,红色火焰飞边,中间绣一条五爪金龙,非常古典。在汹涌的人流里,我的导游旗特别醒目。回去找?要爬三百级台阶。丢就丢了吧,毕竟旧了,且已经完成使命。
人应该学会忘记。至少不应该陷在往事里无法自拔。无论我们的生活有多么辉煌或者不堪,最后都会被时间遗忘。
人应该学会放弃,这个世界虽然华丽万端,但是属于我们的只有眼前的空气和脚下的土地。最后,这口气儿也要吐出来,脚下的土地也要让出来,我们身躯和意念终究会被大自然溶解。我们会成为水,成为风,成为后来人眼里的风景,成为他们的食物和粪便。
九寨沟行程结束,团队一分为二,雅琴带领24名游客去重庆武隆,我带领其他人返程。
荣姐跟雅琴去重庆。傍晚,当嘉陵江璀璨夺目的霓虹幻景扑进眼帘,荣姐突然嚎啕大哭。雅琴没有劝她,等她哭够了,捧一把江水洗洗脸,把笑容重新点亮。
有些疤痕越洗越亮,有些疤痕越擦越痛,能够治愈心理创伤的良药不是风景,也不是宗教,而是无数日升月落积累起来的——时间。
荣姐不是一个人旅行,她一直背着儿子在四处游走,她和儿子已经融化在风景里,成为景区的一部分……
简介:卢国强,男,汉族。1969年生人。祖籍吉林,现定居霍林郭勒市,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2013年下半年开始文学写作,先后在《内蒙古日报》《通辽日报》《海外文摘》《四川文学》《厦门文学》《草原》《骏马》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评论50万字。在大型网络平台《网易人间》发表多篇非虚构作品。2014年毕业于内蒙古大学第五届文研班,同年获得2014年内蒙古十佳文学新人称号。2017年,散文《镜头中飘过草原的流年》获通辽市首届“科尔沁文化”政府奖。
蓝眼泪——九寨沟纪行相关文章:
★ 东北行之一
★ 梦里水乡
★ 农民真幸福
★ 老宅的松柏树
★ 北湖的四季
★ 丑石的艺术
《蓝眼泪——九寨沟纪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