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字
这个标题是抄袭自高三学生的演讲。可我，确实也是一头乡下的土猪，不小心就拱了昆明的烂白菜。
想想都抄袭中学生了，真是很汗颜，可见现在的学生多聪明，思维多开阔。高中毕业那年，我已经20岁了，无忧无虑的，其实就是傻，没有认真思考过该考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未来往哪个方向发展？将来怎么报效国家荣耀家门，实话实说也没什么资格去想很多，初高中六年数学英语就没有及格过，高三上学期结束，成绩是全班第五，倒数的。
听说县里有一个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的名额，很多同学都报名了，年轻人多有制服情结我还被人骗了说学校里会发小手枪，就报了名。就算竞争不过其它同学，喜欢制服喜欢枪，报个名做个梦也不犯什么错。80年代末，成份已经不太重视了，但公安学校是严格政审的，还算好我家数代都是光荣的贫农，根土苗正，政审合格体检合格。提前招生，统一高考，提前录取的云南公安“黄埔”第一次让我有了梦想。
那年的高考，英语第一次全部是选择题。我用了5分钟的时间全部选了A就要出去了，在教室里面也没用，反正我一个单词也看不懂。监考老师不准出，让我在考场里呆满十五分钟才准交卷。我可没有交白卷，都做完了的。
高考后就是我20岁的生日，在城里算是大龄学生了，在县里倒有好多同学比我大。8岁入学读书，初三在县一中毕业考不上高中退回乡下补习一年。比我还大的同学的经历就该更复杂了。
高考结束不久，二哥让我随他的贩运木材的朋友第一次到昆明玩。说玩玩回去后就给我准备钱去补习。我嘴里叽咕说欺势人呢，准备钱去读大学么不说，认定就该补习了。但我也没有底气大声说出来。毕竟英语全部选择A，毕竟全村农户的祖坟没有哪家的冒过青烟，我家的就应该更不可能了。何况已经有过补习的先例了的，难免会补成习惯。
大货车摇摇晃晃挣扎了两天，才来到我所见的第一个大城市。昆明，比我们的寨子大得太多了，比县城都大，还有一闪一闪的红绿灯，人都讲着我听不懂的话。
高中毕业前，我离家最远就到县城，有三十多公里，坐几天一趟的班车要两个多小时，步行了几次大概要八个小时左右，反正没表几乎都是按半天计算。
下午时候到了昆明，记得住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叫“双龙饭店”的旅馆。还没吃晚饭，又来了一个货车司机也是哥哥的朋友。司机大哥说：三弟，听说你考上了，赶紧回去拿录取通知书。就安排我又跟着一个返程的货车司机出发回家。我的昆明初行，只看见昆明的一个角落旮旯，几个一闪一闪的红绿灯和很多的人，第一次要住还没睡的饭店。
入学的时候，递上报到资料，有个接待的老师说认识我，“英语16分那个”。后来熟悉了，知道接待的老师也是20岁，16岁上大学，沈阳刑警学院毕业来当我们的老师，有很多学生都比年龄他大。也不是城市户口，是昆明城边小坝的农村户口。看来城市的土猪都要比乡下的土猪聪明很多啊。
“英语16分那个”稀里糊涂考上全县唯一一个名额的公安学校，成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我这头乡下的土猪，该是土猪里的怪胎了。
领穿超大的制服，不会普通话不会昆明话知道学生不发小手枪而差不多要退学，不知怎么熬过了三年。成绩一般般，英语补考，不是学生干部，不是党员，莫名其妙地成为凤毛麟角留在省城的几个人之一。
看来，那几年我家破败的祖坟是应该冒过几缕青烟了，不然怎么说叫花子也有三个月的运气呢。不然怎能让我这头乡下的土猪懵懵懂懂就拱了昆明的烂白菜。可惜，那时年少轻狂，还不信邪的。贪了天功，却还以为是自己努了力了，对祖宗失去了敬畏。抱歉。
有了昆明的户口本，有了铁饭碗和三尺睡床，闹了很多笑话。
听昆明人说口头禅“小狗呢”就脸红，学着说昆明人的“曹耐”却总说成曹赖。同事有个姓孙（sun）的大哥，总叫人家为sui（尿）师，每次都引起哄堂大笑，被单位的几个大姐揪着教sun与sui的区别却怎么也改不过来，最后弄得不敢叫尿师。
这头乡下的怪胎土猪，舌头是用来吃猪食的，不是用来讲话的。
现在每有空闲常常用拼音快速地写文章，不时就想起读初中时的笑话。有一次语文考试拼音注释汉字是著名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名句，我竟然注释成：一个日本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师专刚毕业的新老师不顾及学生的颜面在课堂上大声地念了一段，把全部同学笑倒，除了我把头埋倒裤裆里。还好还好，那时已经不抓反革命分子了，早出生几年，怕是会被开除学籍的。
昆明的烂白菜慢慢地滋养着这头乡下的土猪。不断尝试着跟人交流，曾经在大学里被老师提问题而上到讲台抖得差点尿裤子几分钟一句话也张不开嘴的土猪，开始变得多话甚至夸夸其谈。曾经“一个日本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的土猪，变得能够快速的用拼音写文章，而那些曾经笑倒在教室的同学现在只能笨拙地用手写发些简单的信息。
看来，城市的烂白菜要比乡下的有营养。至少把我这头怪胎土猪养壮了些。
转眼间，乡下的土猪进城三十多年，慢慢变得不那么土，却怎么也成不了城市猪。生了两个城市猪仔，标准的普通话，开阔的眼界，良好的教育，衣食无忧的日子。有一天我跟小宝说“哥哥读小学时，我跟他说你比老爸小时候幸福了100倍，哥哥马上怼我一句，可我现在比你小时候辛苦1000倍。”小宝说完全正确。
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的幸福。当乡下的土猪期望有机会拱一拱城市的白菜的时候，城市的猪仔却觉得天天吃白菜的腻味。
小时候，书言每回老家都会全身起大疙瘩，很吓人，医生说是灰尘过敏，就不敢多带他回乡下了。有次约他回去他竟然说老家牛屎马粪的不想回去，气得我差点揍了他。不想大了大了，奶奶也不在了，他却忘不了根，不时主动回老家去看望亲人祭奠奶奶。22岁时便自己开了车带着8岁的弟弟在清明节回到曾经牛屎马粪的老家给他们的奶奶扫墓，让我感动。
大概，土猪在城里生出的猪仔还是遗传了一点土性的。
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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