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北路
来成都已有四年了,去的地方不多,但也不算少,可是兜兜转转一直在那几个地方绕,我向来喜欢做重复的事情,草堂北路就是我重复了无数次的地方。
说不清是何时去的那里,在印象里,我只要在成都,隔不了多久就要去那儿走走,那里算不得我的终点,充其量是个中转站,我从那里转到浣花溪公园、四川省博物院、送仙桥文玩市场……但是我忘不了的,是从草堂北路钻进牧电路那条巷子。巷子不长,不仔细逛,六七分钟就可以穿过。也不窄,可以骑自行车,天气晴朗的日子,阳光从树叶间隙里漏下,披拂满身。骑车也好,走路也好,都是安静的日子。通常,我是来时走路,去时骑车,来时尚有脚力,可以从容逛逛,甚至去里面的菜市,虽不买什么,也很有趣味。路边的摊子很多,有卖糕点的、早餐的、饺子的……饺子是生的,各式各样的馅儿,白菜猪肉卖的最好,上班族一下班称点饺子,凑合着就是一顿。也有很多卤菜店,有老式的卤菜,也有新进的,如曹氏鸭脖种种,年轻人喜欢吃曹氏一类的热卤,辣得飞烫,喝罐冰可乐,气泡在喉咙滋滋作响,未了一声长长地嗝儿——安逸嘛。上了年纪的人,则喜欢吃老式的卤菜,一锅陈年老卤,不知多少年头,卤菜经老卤汤里一滚,再待慢慢变凉,颜色是透出油光的红亮,入口,香料味儿不抢肉的本味,滋味绵长,再来点花生米,粮食酒,一口酒一口肉,简直巴适得板。但也有做的不好的卤菜,颜色发黑,味道有香料的苦味,或是卤的不进味,只会用酱油,这肯定是手生的年轻师傅,牧电路的老卤店基本都是经年累月的老师傅,年轻人嘛,不喜欢在那儿打挤,左右不过公园,有啥子耍头?
牧电路卖豆腐的也多,但生意最好的是杨氏豆腐,店主姓杨,说这手艺做了二十来年。现如今,是杨家老幺做掌柜的。杨氏豆腐,三个字就可全乎儿形容清楚—白,细,嫩。先闻,一股豆子现磨的奶香味儿就扑鼻而来,没有一丝碱味儿,也没有被厚布罩着的酸臭气。再尝,把那最嫩的一角扳开,直接就吃。要说什么味儿?乳白的豆浆,凝固之后,只剩黄豆子香,就是那个味儿了。我每次经过牧电路,都要买一块嫩豆腐,有一次天热,回家豆腐都捂酸了。
牧电路菜市旁的小巷子里是杨氏豆腐,豆腐店的左手边有一个花市,花市不大,我走马观花地逛过,摆有月季、君子兰、蝴蝶兰、剑兰、绣球、马蹄莲……大大小小的盆栽,盆栽很好看,红橙黄绿青蓝紫齐了,但我最爱的,还是五月上市的茉莉花,茉莉花朵小、白净,香气似幽兰,清新悠长,可以润肺腑,清肠胃。恨家太远,着实没有力气抱着盆栽回家,于是遇上了,我就会在那儿嗅老半天,其实最多也就一两分钟,边嗅我会边说:“太好闻了!”“这花开的真好!”以此来讨店家的高兴,也有会做生意的:“小姑娘这么喜欢,买一盆回去咯。”往往这时,我就知道我的“嗅花”之旅已经结束,“啊我也想啊,可……家太远了啊。”边说脚步渐渐退却。
说到这儿,我发觉我对那点糕饼铺实在不公平,每次从那儿穿过,我都会买两块,做我游浣花溪公园的干粮,那家叫什么名字我忘了,莲蓉馅儿的蛋黄酥很不错,红豆沙的偏甜,个头很大,蛋黄绵密,吃多了有点腻,一个刚刚好。基本上吃吃喝喝,也就到浣花溪公园了,一圈公园逛下来,差不多要两三个小时,当又从牧电路穿过时,暮色已至,路边小店都点了灯,黄白交织,亮如白昼。
若是一个人,我就搭上黄昏之际的地铁回家,还有同伴,从牧电路穿出来后,再走上几分钟,就到了鲜之味钵钵鸡,一盆钵钵鸡,一碗鸡汤饭,一瓶峨眉雪,完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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