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狗
我没有和狗有过长久贴身的接触,虽然我周围有很多人养狗,但那些都不是我的,除了喂过狗、赶过狗之外,我能想起来的就是骑自行车时被很凶的大狼狗追过了。我和狗,顶多算泛泛之交。
好像很多狗都会养着养着就突然失踪,直到喂饭时看不见它来抢食人才意识到,狗不见了。失踪两天,人们会念叨着找一下,找不到就开始怀疑狗是不是被狗贩子抓走了或者被哪个人开车撞死带走了。一、两个月之后,就鲜少提起了,正在人们开始接受狗消失了或者说早就遗忘这件事的时候,狗突然就回来了。当然,有一些狗可能回不来。就像有些人被拐到缅甸被噶了腰子,狗就被拐到狗肉店当了下酒菜,狗和人的境遇是一样的。
外婆家有一条狗,它没有名字,只有我姐姐叫它“贝贝”,姐姐说它跟那条真正叫“贝贝”的狗长得很像。我从不叫它,只是给它丢一丢骨头,看它和鸡争吃食,有时它还会咬鸡,掉毛的鸡就都不敢去吃了,然后狗就会被揍一顿。时间一久,这条狗连鸡都怕了,再也不跟鸡抢食了,我丢给它骨头它也不敢靠近,细骨头就马上被鸡截胡了。狗在怕鸡吗?还是在怕给鸡帮腔的人?我觉得它什么都不怕,它只是想不挨打还能填饱肚子罢了。
这条狗后来失踪了,一个多月后又回来了。它仍然不跟鸡争食,一切都跟它出走前无异。对于失踪的狗又回来的这种情况,很多人只是庆幸自己没有亏本,至少没让狗贩子赚到狗肉钱,人们还会夸狗认家,会跟别人说“我们家这条狗聪明”,可他们从来就不会关心这条狗走失后的经历。没有人知道狗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它做了什么,狗的失踪好像毫无意义。
但对于一条狗来说,它的出走绝不是没有意义的。狗肯定有它的事情,狗来到这世上绝不只是对着人摇两下尾巴讨讨吃食的。我不知道狗在奔逃什么,也不知道它在追逐什么,它有它的世界,它有它的理由。
人和狗一样,也有一个自身在奔逃而在别人眼里是默默无闻近乎失踪的时期,一个人的奔逃也会有他的理由。也许是短暂的自由,也许是失败前的义无反顾,也许是一种拯救。
人和狗奔逃的方向一致吗?人的奔生之途可能正是狗的奔死之路,或者狗生还时人已死归。
狗和人的方向从来就不一致吗?
狗是人的朋友,狗又被人使唤。人使唤狗捡东西,人使唤狗看家,使唤不了的就在胃里消化掉。但狗也在使唤人,使唤人给它喂食,使唤人给它搭窝,使唤人带它遛弯。人和狗一样,在相互的世界、在各自的世界,都辛苦了很久。
人和狗之间当然会有情感,一开始可能是作为一个奖品或者一个情感寄托,狗进入到你的世界,久而久之,狗成为了能够理解人的一个生命体。而真正地失去自己的一条狗就好像一片叶子沉进水里,半截埋入泥里,鱼在旁边游,可就是不敢张嘴去咬这片叶子。
我表姐家以前是有狗的,一条大狼狗。从我记事起,它就在那里了,所以我也没有意识到,它其实早就老了。它的眼神变了,到最后连人也不认了,还咬了一个小孩。他们都说这条狗疯了,要不得了。于是,一个下午,大伯把这条大狗引到门这里,用门夹着狗头,然后对着狗头用一锄头结束了它的一切。
有些人会有很多狗,但他不一定就爱惜狗;有些人只会有一条狗,他可能不想再失去狗;有些人一条都没有,因为狗从来就不属于人。
听人讲狗的故事,我还是最喜欢失踪的狗的故事,尽管可能只得到一两句话,但可以肆意地想象它们在奔逃中的邂逅或者是死里逃生的惊心动魄,然后再回头看看这条狗,观赏它眼里的平静。或许我一个人也已奔逃过,在无意识里。然后我就有了自己的稳定的速度,不再需要拼命去寻找外界的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虚。我觉得狗很可爱,但我也有点怕狗。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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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胡伊鑫
笔名:阿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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