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锈货
现在社会经济高速发展，人们的钱袋子普遍鼓了起来，然而，一些不法分子盯紧了一些老年人，以高额返利、卷钱跑路、保健品忽悠、非法集资或传销等花样骗局诱骗老年人上当，我们村的二虎高一辈子从来不乱花一分钱，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一些养老钱，一不小心，在亲戚的诱惑下卷入非法传销集资的陷阱，造成了人财两空的凄惨悲剧。
“涩”字在《新华字典》的释意为“1.不光滑；不滑润。2.一种使舌头感到麻木干燥的味道。3.说话；语言艰难。4.文章难读难懂。”“锈”意为“铜、铁等金属表层因氧化而生成的物质。”“涩锈”即指“铁器或铜器上因氧化而生的斑斑锈迹”。“涩锈货”是山西省代县、繁峙县一代的地方方言俗语，意指“虽然有钱，但很小气、吝啬的人”，也有人说“球毛老财”。这种人往往是事事精打细算，勤俭节约，从不大手大脚去花钱。
我们村的二虎高就这么一个“涩锈货”，外来人进村如果打听二虎高，可能没人知道，但一提“涩锈货”却无人不晓。
一
其实二虎高生的高高大大，高鼻梁尖下巴，看上去是一个精干后生，在我们村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吧。家庭虽不算十分富裕，最起码人家住的是五檩二架柁的廊房，也是我们村屈指可数的好瓦房。生产队集体劳动那会儿，他们家有男劳力三个（父亲和两个儿子），女劳力四个（母亲和三个闺女），家里没有一个吃闲饭的，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庄户人，一辈子没有进过几次县城的安分人，所以不是有天阴下雨头疼感冒，他们家在生产队的出勤天数都几乎是满勤，除了他父母亲有点儿年迈，其余都是壮劳力，工分自然都是12分。所以每年底分红时，他们队就数二虎高家分红多。可能也是勤俭持家的祖传，从来没有见他父子三人吃过纸烟，田间地头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都是抽水烟或小兰花烟。
有一次，一个巷子里的李恩恩（人称恩棒儿，是个热心人）在闲暇之余问二虎高“今年多大岁数啦？谈下对象了没有？”这一问把二虎高问的整个脸像猪肝粉涂了，满脸通红，恩棒儿调侃地继续说“看你这后生，老大不小啦这还害羞，都什么年代啦，长鸡鸡干啥？不就是要娶媳妇传宗接代吗？如果你没有找下，我明天引你去相一个，你愿意吗？”旁边在场快人快语的毛眼眼接着说“我看二虎高大概有28岁了吧？老大不小啦，说给介绍媳妇还脸红，其实每天棒打炕板石硬碰硬，早不是已经在墙上画道道了吧？还假眉三道装正经，谁不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二虎高在毛眼眼等众人的调侃和劝说下，终于羞答答地表达了“愿意”。
次日一大早，恩棒儿这位热心的老人就去二虎高家，和他父母说明给二虎高相亲的事儿，二虎高母亲说不出有多高兴，她说“咱们是地道的庄户人，没见过市面，多亏他叔还给惦记着。咱们街坊邻居的，你都知道我们一家都老实厚道，我也不会说话，非常感谢他叔了。也盼望你给多说点好话，如若给我二儿子介绍成媳妇，那可是我们家的头等大事儿，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不会亏待你。”二虎高母亲边说着，边让二虎高穿上了只有过年时才能穿几天的崭新德卡中山服，并嘱咐他“古人常说‘走路不忘搂跟带、做啥都得有精神在’。去了相亲不比平常，人要有点精神，不能老是皮眉傻眼迷迷糊糊好像没睡醒似的，去了不要多说，一切听你恩恩叔的”。
一路上，恩棒儿又吩咐“这个闺女叫李拴花，人长的很袭人，岁数比你小两岁，人家圪节毛毛没有，可是个好闺女。虽没有你家的廊房好，但也是实笃笃的好人家，你去了也不必拘束，如果人家问你时，有啥说啥，没那么神秘。”他们二人边说边抄小路径直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葛庙村。其实葛庙村离我们村也不远，绕着走大路只有三里路，走小路距离也只有一里多地，站在我们村南就可以看见葛庙村最北一排人家的后墙，还能听到他们村的鸡叫声。二人不知不觉就到了李拴花家门口，只见院里院外潲了水扫的干干净净。恩棒儿心理感觉二虎高人长的帅，应该没有挑剔的，于是率直地走进老李院子，李拴花的父亲李有怀赶忙出门迎接。进家后，互相寒暄几句，恩棒儿就直奔主题“老李哥，既然是相亲，我这个媒人就直接给介绍一下二虎高的家馆竟落，咱们不瞒不藏，这邻村上下的，谁不了解谁，我有啥说啥，也不会藏着掖着，不对的你们就当我没说……”恩棒儿加油添醋地尽说好话，通过察言观色，觉得李有怀夫妇二人舒眉展眼不反对，便又往好里吹牛逼似的给点缀了许多。见李有怀夫妇一直没有打岔，恩棒儿接着说“如果你们感觉差不多，就叫闺女过来看一看，他们年轻人也好认识认识，以后他们来往来往，有个唱事旺节，他们也好约会约会走一走。”于是，李有怀让老婆去叫闺女回来。此时，李有怀给恩棒儿递过了“兰花烟和卷烟纸”笸箩，恩棒儿很麻利地卷了一棒儿“兰花烟”，顺手给二虎高递过，只见二虎高不但没有接恩棒儿递过来的“兰花烟笸箩”，而是从自己上衣口袋取出一盒二毛三分钱一盒的白皮“甲秀烟”，旁若无人地抽出一支叼在嘴里，不时抖一抖翘着的二郎腿，不肖一顾地吞云吐雾。李有怀仔细观察着，脸色瞬间“阳转阴”。此时的恩棒儿非常窘迫，只好把递过去的“兰花烟笸箩”收了回来，也自顾自地抽了一口“洋汉烟”长出一口气。瞥了一眼李有怀，只觉得他好像呛冠啦。
过一会儿，李有怀老婆领着闺女回来了，说笑着进门后，李拴花羞答答地靠在洋柜边，朝二虎高瞅了一瞅，二虎高叼着烟卷儿也五眊六眼地盯着李拴花看去，此时的李有怀重重地吐出一圈烟雾后咳嗽两声闷声闷气地说“闺女，这就是前几天你恩恩叔给你介绍的人，你也看一看”。这个不冷不热的介绍，让恩棒儿一下子明白了下一步的结局，恩棒儿发挥着他那能说会道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圆滑地打破尴尬，草草寒暄几句后，二人便起身告辞。
二人一出村，恩棒儿就骂骂咧咧地“给你这后生说媒真搓火，平日里你球毛地抽个兰花烟，咋么今日就破例啦？抽起了烟卷儿？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一路上我和你在一起，你都没舍得抽一支，这回真切地暴露出了针尖上削铁的你，真是个挨球货！”二虎高被骂的像霜溻过一样，一路无语，再没有抽出那盒让他神气活现的二毛三分钱一盒的“甲秀”烟，恩棒儿骂过以后，再没理二虎高一下，一路上闷闷不乐，只是背操着手走在前面直到回家。
晚上的时候，和往常一样恩棒儿去了三拉茹家窜门儿，进门后，正遇上前几天劝说二虎高去相亲的毛眼眼，她劈口就问“你领二虎高相亲进展咋样了？我是关心能不能吃上二虎高的喜糖？你能不能挣上这笔媒钱？”旁边的大嘴计黑眼说“看把你急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说媒挣媒钱的还不知急不急兰？到把你急得好像早想从裤裆里跌出来似的。”毛眼眼一听这激将连忙怒怼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一开口就没有个好话。饱汉不知饿汉饥，看把你美的，天天晚上你能老婆娃娃热炕头，我们这街坊邻居的关心关心大龄的二虎高不也是正常的吗？”他们在一边奚落调侃抬着杠，吵闹声此起彼伏，把三拉茹家本来没多大面积的两间房好像要舁起来似的，而一旁的恩棒儿经毛眼眼他们这么一挑唆，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子好像发泄似的给倒腾开了“以前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个二虎高真球毛。你们说天底下还有他这么球毛的人？铁公鸡一毛不拔，我算是领教过啦。昨天上午领他去相亲，一路上不给我抽烟，咱们都家长里短邻居一场，我倒也不计较。偏巧是去了女方家，人家还挺隆重，撒水扫院的热接热待。而这个老大不小的球毛老财，自管自个儿抽一支烟卷儿，烟还是九分钱一盒没人抽的‘白皮烟’，恶心别人似的自顾自吞云吐雾，翘着二郎腿目中无人摆阔。连人家女方父亲都不放在眼里，没有给递上一支。”“说真话，我真给他费尽心思，好话说了几箩筐，说的人家女方父母眉欢眼笑，好像看上去已同意了，就在这节骨眼上偏偏闹出来这么一折，女方父亲给我递过兰花烟让我卷烟抽，我又给二虎高传过去，不料人家推转卷烟笸箩，二话没说从上衣口袋中神经麻爬地抽出一支‘白皮烟’叼在嘴里摆谱，斜转身翘着腿，没样儿，目中无人。我让人家老李在那儿籽籽拉瓣数落一顿，说这个人咋么连个‘四六颠倒’也不懂，一点儿家教都没有，你说我这媒说的圪促打蛋，窝囊不？”毛眼眼说“媒八顿媒八顿，看来你是连一顿也吃不上才这样说呢”。恩棒儿气呼呼地说“还八顿呢？你咋么能想象到他对着女方父亲自抽一支，再没有见他拿出烟抽，一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他都舍不得给我抽一支，真是球毛加涩锈，还指望吃他一顿？那不是‘外甥打灯笼——没门儿’吗？恐怕连口泔水也喝不上，涩锈货，真是个涩锈货！”恩棒儿接连说了两个“涩锈货”，分明后一个是从上下牙齿里挤出的好像有点“诅咒”的意思，声音也较之前打了许多。其他人没有再附和，也再没有接应。
这次二虎高相亲不仅没有开好局，却给他一辈子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主要还是恩棒儿在走东家窜西家时天天给叨叨咕咕，好像二虎高涩锈，成了天底下最给他打脸的呛冠子的不可原谅的人。同年夏天的一个傍晚，街上几个调皮的孩子二麻牛、邢四侯和贾招龙跑到二虎高园子里摘杏儿，被二虎高发现，他一边高声叫骂，一边追逐着孩子们要没收摘下的杏儿。孩子们边跑边齐声喊“二虎高涩锈货，相亲自个儿抽纸烟；挨了骂毁了婚，恼羞成怒打我们。”从此，以后人们就干脆用“涩锈货”这个绰号取代了“二虎高”的名字，有的直接叫他“老涩”。
真是：穿着新衣去相亲
一路之上兴冲冲
四目相对期盼成
一吐烟圈毁婚姻
惹得媒人闷悻悻
人送绰号涩锈货
二
过了2年，县里兴建水暖厂，水暖厂正好建在平城村，涩锈货的姐夫正好是平城村的村干部，水暖厂招工时，本来二虎高年龄已超，可是他姐夫赵琦给托关系，硬是把二虎高这个涩锈货“走后门”特招入水暖厂。一夜间，涩锈货由农民摇身变为工人。身份的转变，让本村的同龄人羡慕不已，然而只见他仍旧每天戴着那顶少了白的蓝布帽，帽檐特拉着，活像本山大叔上春晚离不开的那顶代表农民形象的少白的蓝布帽，骑一辆走起来“咯吱咯吱”“吱扭吱扭”响声杂乱相间不断的“白山”牌自行车，车上不管冬夏老用皮筋捆着一个装饭盒的黄布兜子，进进出出，风雨无阻。
有一次，在一个冬天的午饭时，突然厂里由于变压器烧坏，食堂停水停电，工人们中午一时不能按时开饭。许多人都出去在附近饭店吃去了，和涩锈货一个班的工友田文忠招呼他说“二虎高走吧，咱们也去饭店开一下戒，今天算我请客。”只见二虎高一本正经地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理短。我今天不吃你的，日后我也不欠你的，该多好呀？我拿饭的兰，你想去你去吧。”田文忠听了二虎高的回怼，竟然不知回答啥好，只能一个人悻悻地去饭店了。涩锈货自顾自去食堂打了一壶开水，啃起自己饭盒里的窝窝头对付着吃了午饭。
过了几天，田文忠和二虎高在一个班儿上班时，对二虎高说“看见你实实在在的，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听说你也没结婚，我有一个远房表妹和你年龄差不多，那天本来想请你吃饭，顺便给你介绍介绍。经你那样一怼，我才正式了解了你是这样的‘不合群’，原来你是只挣不花的主儿，像你这样球毛下去即使攒措下二五嘿十万又能咋样？原来不知你这样涩锈，谁跟上你哇还不是遭罪？”二虎高被田文忠数落着，他为错过一桩美事懊恼着。二虎高在水暖厂既不迟到早退，也不偷偷摸摸像其他工友在下班时用拿饭的饭盒偷拿面包铁块，却只因自己和工友不能“打平伙、吃馆子”的球毛事迹就在厂里传开了，但二虎高好像不在意这些，也不去与他们分辨。他在默默承受着别人那鄙夷的眼光和讽刺挖苦，一直是干好自己应该做的工作。以后再也没有人请他吃饭，更不会“AA制”去和工友打平伙，他成天好像一只孤雁独来独往的，厂子里“涩锈货”就成了二虎高的替代名字，但二虎高从没有因喊他“涩锈货”和人们急眼过，他一直淡然处之好像满不在乎，他知道：这伙人能下馆子，主要是靠每天回家时能捎带偷拿厂里一块儿面包铁，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只是自己不去揭穿而已，但他根本瞧不起这些人。
三
1982年，我们村与周围村一样实行了土地下户，涩锈货一家人多分得的地也多，光滹沱河边的稻子地就有9亩，其他地也有8亩多。土地下户以后，人们普遍在进行一家一户生产的时候，发现劳动效率有了极大地提高，劳动效率提高以后，时间就变得富裕起来，人们除了进行承包地的劳动生产以外，有的年轻人在农闲时节就去外面打工。二虎高一边每天去水暖厂参加三倒班的强体力劳动，一边回家后干自己这些地里的农活儿，每年的收成自然都不错。由于年龄大了，一直娶不下媳妇儿，他的婚姻大事也成了其父母的大心病，二虎高倒是不像其他后生，一看见个顺眼女女就显得像“老骚胡”一样少皮没脸的盯着人家看，惹得人们讨厌。二虎高每天正道来正道回，出来进去恩头善面的，就因为这，让一些俏皮的后生媳妇儿们背后说闲话“莫非他生理有毛病？”
有一天，同村本街的与二虎高上学时一块儿长大的索美田在村口遇上了，二人寒暄几句后，美田和他说“咱们的年龄都46～7了，我这几天正有个人给介绍的一个贵州媳妇儿，如果我这要成了，让他给你也介绍介绍。我觉得不成个家，老是打光棍儿确实不像回事儿，回了家冷淘湿哇、没爪没捺的，要说一辈子没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确实窝囊到顶啦。这不光是交待不了父母，就连自己也交待不了哇，人这一辈子确实难啊。”美田的话顿时让二虎高陷入了遐想，他马上高兴地答到“还是从小的哥们够意思，苟富贵勿相忘！不像好些人只顾自己，今天请记住你说的话，改天请你喝酒。”
过去不到半月，索美田和贵州媳妇儿结婚了。美田父母给他们举办了婚礼，众乡邻前去捧场贺喜。只见美田父母人前显得高高兴兴，背后里，美田父母叫来两个闺女，吩咐她们“听说这贵州媳妇儿是被人贩子哄骗来的，人家说有可能后面有接舵的人，你们要多费些心，多留点意，不能让她白白骗了咱们那一万多。”美田父母的话就是两闺女的“圣旨”，从此，这两个闺女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天天给轮替着盯着这个贵州女人。美田今年47岁，人家贵州女人名叫高秀兰，才刚满26岁，她说肚里已有五个多月的孩子了，虽不是大腹便便，但也已经显怀了。她说由于丈夫车祸身亡，不得已外嫁。街坊邻居在街上遇见美田有时候不免逗一下，有的说“这可真是‘金凤凰飞进光棍屋’——老牛吃嫰草了，看看人家那水色——白白净净的，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哇？”还有的说“美田好福气，善当‘接盘侠’，少耕田少犁地，新婚娶进‘大肚妻’，省心省力不少哇。”美田不顾世俗和街坊邻居的调侃，每遇这些尴尬境况，他都是腼腆一笑“福气不福气，全看运气吧。”
忙完自己的婚事后，美田也不忘兑现对二虎高的承诺。过了不到一个月时间，给美田介绍媳妇儿的那个人又给二虎高联系过一个贵州女，二虎高见面后，问了女子的年龄才25岁，他一听比自己还小22岁，看见人家眉清目秀、身材姣好，其他也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介绍人要8800元介绍费、2000元的盘缠费，他说保证不会跑。第二天，介绍人就上门来向二虎高父母索要介绍费了。“47岁的二虎高要娶媳妇啦！”这成了我们街上的特大新闻，二虎高父母为了保险，还特意让邻居给叫回他大儿子虎生，经虎生与介绍人再三炸烤，介绍人一再作保，这才“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把贵州秦焕鱼交给了二虎高做“媳妇儿”，虎生将10800元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交给了介绍人。二虎高一见这么俊俏的女人，薄眼皮、臀翘腰凹，肤色细皮嫩肉，如同出水芙蓉……没等他家择上吉日良辰，二人经过短暂的交谈，女方同意，晚上时分，二虎高连女人的姓名都没有问清楚，像闪婚一样就干柴烈火般“圆了房”。二虎高父母见二儿子今夜“喜入洞房”，高兴地挤眉弄眼，老两口好像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而后他母亲又好像有啥放心不下似的和父亲说“听说美田父母怕他媳妇儿跑了，天天安排人看着。明天咱也得把三个女儿叫回来，轮着看，不能让她跑了。”父亲说“明天一早我就去叫她们。”第二天早上，二虎高父母亲早早起来给新“入门”的儿媳妇包好了饺子，老父亲把叫三个闺女的事交待给虎生，老两口等着“二儿媳妇”吃饭，他们左瞧瞧右看看，锅里的水滚了、凉了，再滚了、再凉了；就这么滚、凉了几次，在十点半多总算起来啦。二虎高高兴的合不拢嘴，待父母亲煮好饺子，他给媳妇端过去，并和父母亲说要择上个日子办一下婚礼。
在一个吉日良辰，二虎高的婚礼上，捧场的、看热闹的其乐融融、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十五桌座无虚席。二虎高父母兄姐妹都进行了总动员，一切安排井井有条。二虎高的婚姻本是他父母心头的一座山，老觉得沉甸甸的，这次总算搬走了这座山，高兴的老两口这下逢人便说“这下治好了我们的一块儿大心病！”
二虎高这个贵州媳妇儿名叫秦焕鱼，她说在家中以前养过猪，动员二虎高也搞个养猪专业户，要和二虎高勤勤恳恳实现养猪计划，一定让二虎高挣上好多钱。这下，高兴的二虎高每天厂里一下班就回家，比以往提前至少半小时，种地也特别卖力，天天乐呵呵的，好像变个人似的。经过连续一个多月的动工，养猪场建好了，二虎高按照媳妇焕鱼的盘算当时买下12个小母猪崽。又过了一个星期，正当二虎高对焕鱼的勤劳欣慰之时，突然他父母担心的事发生了——秦焕鱼不见啦。“莫不是真的跑啦？”这是全家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发生啦。虎生立即通知街上年轻力壮的本家当户，安排去火车站的、到汽车站的，并且在城里各个旅店宾馆挨门挨户查一查，同时三姐妹和兄嫂全部出动。就这样，去汽车站的从上午十点左右忙到下午六点停发车止，去火车站的忙到晚上十一点。他们各路寻人的回去后一汇合——都没有找到焕鱼。这次把二虎高父母给惊吓的够呛，老两口欲哭无泪，一直喊着“这是前世的仇人，是来要债来了”。就在他们一家人束手无策之时，二虎高的本家侄儿怀怀在第二天早上去汽车站送孩子乘车上学时突然看见一个女人的插身很像其刚入门的虎高婶婶，此时的怀怀他不以为婶婶要跑，于是过去和婶婶打招呼，不想婶婶的惊慌失措让怀怀立刻引起警觉，并且及时拉着婶婶要回家。同时，怀怀安排媳妇给村里打电话。
秦焕鱼被众人“押解”着回到了二虎高家中，这次三姐妹发挥了重要作用，她们把秦焕鱼关在东房中，轮番上阵，手打脚踢不行，就用棍棒打，秦焕鱼打了门牙往肚里咽，硬是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寻死觅活。一直等到二虎高回来后，一进院子听到三姐妹的谩骂声和棍棒声，急的二虎高一把推开门，用手一指断然喝到“住手，谁让你们这样毒打焕鱼，她是我的女人，不准你们再碰我的女人一下。有啥不对用不着你们来管！”三姐妹无趣地乖乖放下棍棒，夺门逃也似的，嘴里骂着“半辈子没见过女人，一定是被人家灌迷魂药了，咱们倒是好心做了馿肝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于是一溜烟功夫撇下父母，各自回家去啦，大有“不管闲事”之意。二虎高看到秦焕鱼遍体鳞伤、背上鲜血殷红了衣衫，焕鱼小声地哽咽，默默地流泪，如泣如诉般地给二虎高一个微微颤抖的背影，他一边安慰焕鱼，一边嘱咐她不要动，并且迫不及待去村卫生所买回了外敷药和内服药，他心疼媳妇儿天天不离开半步。经过差不多半个月精心侍奉调养，秦焕鱼的伤渐渐好转。期间二虎高没有责备焕鱼逃跑，也许他的努力感动了秦焕鱼，也许是父母千方百计给做新鲜饭使焕鱼“回心转意”，她却主动和二虎高解释跑的原因：“因为父亲患病没钱住院医治，想回去看一看……”二虎高还没有听完焕鱼的解释，他就用手捂住了焕鱼的嘴巴说“我相信你一定有难言之隐，你应该相信我，从现在起不要再给我解释，我只希望咱们把你亲手建起的猪场办好，过好咱们今后的日子。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二虎高坚定地说着，焕鱼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流了下来，二虎高双手抱住焕鱼，此时此刻焕鱼的心情，不知是为逃跑失败而后悔；还是因被棍棒相加而痛恨自己；人们说“女人的眼泪就是征服男人的武器”，焕鱼的眼泪竟然让二虎高产生了共鸣，焕鱼抽泣的哽咽声，止不住落下来的眼泪，惹得二虎高手足无措，乖乖地妥协不停地央记着媳妇儿。在院里的父母亲听到后，母亲说“咋么生下这么个窝囊废，不怨人们常说‘三年不见女人，看见个老母猪，也弯眉细眼好看。’更何况，大龄男含了个糖蛋蛋，咋不甜到心呢？”父亲说“听了他的一番话，我真想照脸给他个比抖，一点儿男人的骨气也没有，真丢人。”后来还是母亲压着火气道“老头子你也不要说大话，咱好不容易花一万多大价钱，给儿子成个家，咱们还是不参与的好，避免日后怨咱。时间是好东西，让儿子去好话央记吧，只盼她能和儿子好好过光景。”
就这样，在焕鱼逃跑计划失败后，二虎高真是把他“吃奶的功夫用上啦”，后来，在他的一再央记下，总算平息了这场“逃婚风波”。焕鱼又像以前一样不怕脏不喊累去喂猪、清理猪舍、消毒，二虎高又像打上鸡血一样，有使不完的力气。
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索美田的媳妇高秀兰诞下一个闺女，全家人好像放松了警惕，孩子满月后不久的一个下午，美田父母因有事去了地里，家中只剩高秀兰和孩子，他们担心的事也发生了——高秀兰给孩子盖好被子，自己独自跑啦。这一跑，让美田全家找了足有三天，始终没能找回，人们都说“这是人贩子里应外合接舵走啦，不然哪能没有一点儿音讯？”美田陷入无限的惆怅中，媳妇跑啦，父母白天看孩子，晚上由自己看，美田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就这样抚育着这个小生命。先不习惯，后来这个乖乖女还真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怀里抱，肩上挠，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一点儿非亲非故的“破绽”。
美田媳妇跑啦，二虎高震动很大，他父母更是一见儿子面就唠叨没完。然而，焕鱼却一脸平静，每天悉心照料着那一群猪崽子，经过她的4-5个月的喂养，长势喜人，焕鱼和二虎高每天都很开心，出入成双成对的，有说有笑，而且焕鱼告诉二虎高“有几个猪已临近发情期……”二虎高找来乡兽医站技术员咨询了有关情况后，按照猪的繁殖配种规程进行了操作，焕鱼每天上午9点、下午5点检查二次母猪发情情况，发情即配，特别辛苦，而且还经常向二虎高传授母猪配种技巧，二虎高由原来对养猪一窍不通，经过这几个月，他也可以独立完成饲养、配种等，他俩忙忙碌碌、勤勤恳恳，二虎高对焕鱼关心有加，每天下班后绕县城给焕鱼买点小吃，隔天还委托村里的嫂子进城时给焕鱼买时令衣服，这让焕鱼心里暖暖的，和左邻右舍直夸二虎高能体贴人、这辈子不后悔。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然而，就在第二窝母猪生产后的一天晚上，派出所民警领着贵州公安人员来到二虎高家中，因他媳妇焕鱼涉嫌拐卖妇女犯罪行为被公安机关传唤，就这样秦焕鱼被暂时羁押在了县看守所。为此，二虎高母亲哭的晕过好几次，二虎高每天闷闷不乐，除了上班去厂里，下班去喂猪，还得去看守所探望媳妇儿。最初他不知道看守所的探视规定，他给媳妇儿买了许多吃的用的，按照规定他只给媳妇送进去了洗漱和卫生用品，其他的被拒绝了。二虎高的关心让焕鱼感激不已，探视中，焕鱼一再叮嘱二虎高“好好养猪，她会回来的”，这句话让二虎高瞎想瞎盼了好些年。
半月后，秦焕鱼被贵州公安人员押解回了本地，焕鱼临走时，也就是二虎高最后一次探望时，焕鱼说“我由于以前被人贩子骗卖，我也后来为了报复，做过一些错事，现在被押解回家乡也是罪有应得。我感觉你对我很好，晓得心疼人，我知足啦。就是不能和你喂猪一起发家致富了。希望你忘记我吧，以后你照料好那些猪崽子，它们可是你的财神啊。”
二虎高一听焕鱼要被押回原籍，顿觉脑袋像爆炸一样，天旋地转，也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唉声叹气、魂不守舍，踉踉跄跄走到探视玻璃窗前，眼泪夺眶而出，梗咽着对焕鱼说“这次分别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你，现在你想要啥？我尽量满足你。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喂猪致富，到时候我给你买好多心爱的首饰物品……”听到二虎高的动情表白，焕鱼情为所动，不知不觉在里面也抽泣起来“我知道你的一片真情，可我犯了王法，身不由己。以后全当咱们无缘，天若有缘，再相聚吧，我会记住你回来找你的……”
就在二虎高和媳妇焕鱼哭的泪眼婆娑的时候，看守所所长过来向二虎高说“大老爷们的，哭什么。结婚是每个公民的自由，近年来，有些不法分子利用农村大龄男青年择偶难、婚嫁彩礼攀高、法律意识薄弱等特点，实施团伙骗婚、拐卖妇女等犯罪，你已经被骗，是个受害者，再不能执迷不悟。你的‘媳妇’在她原籍贵州已经涉嫌拐卖妇女犯罪，这些你有些不知，现在你既是受害人，但也涉嫌买卖婚姻的违法行为，请你以后要多学法律知识，再不能上当受骗……”二虎高至此如梦初醒，但还是对焕鱼恋恋不舍，不甘心或不相信她会骗自己……
从此一别，二虎高就中断了与焕鱼的姻缘，再没有了联系。一度时期，二虎高无精打采，他父母也从此一病不起再没有露出过笑容……
四
二虎高经历了娶媳妇喜事、媳妇逃跑、与媳妇养猪的欢乐以及媳妇被抓的煎熬，尤其是父母亲经受不了二虎高媳妇被抓，人财两空的打击，过了不到一年，父母亲就相继离世，二虎高从此真正过起了单身生活。他好像也坚强了许多，除了像往常一样上班，他下班后就回家喂猪（上班后由哥哥帮助喂猪）、去地里干活，几年下来，在养猪方面虽然没有大
发展，但由于多种经营经济收入还算不错。
2007年腊月的一天，对于二虎高和虎生弟兄二人来说还真是祸不单行的日子。他大姐夫妇二人来看到虎生家中，大姐夫赵琦就给二虎高和虎生弟兄二人说“我近来被秀美山川造林绿化服务中心聘用为‘代办员’，发展‘以支持生态环保、发展绿色产业、植树造林等存款业务’，向该服务中心支付现金后，与该中心签订《林权流转合同》后，该服务中心发给“林权证”(实质上相当于银行的存折)。利息比放银行的存款高，我觉得你们手头应该有积蓄，应该放我这里能多挣些利息。不知你们愿不愿意？”虎生说“姐夫你在村里搞了一辈子会计工作和信用社信贷员，我们不听别人的话，哪能不听姐夫的话，你肯定是为我们着想的，我们感谢还来
不及呢！”
虎生和二虎高接近痴迷地听着讲解，姐夫继续说：认领的林权人有三种收益方式：一是“保赚林”，该投资分为活期和定期两种，活期按3.6%的利率(高出银行储户同期银行利率收入3.024个百分点)为投资者支付利息。定期按年支付利息，投资期限一年的，按6%的利率(高出银行储户同期银行利率收入4.2个百分点)执行；投资期限为两年至36年的，按年依次提高1%的利率执行。到期一次还本付利。二是“养老林”，该投资年利率为12%，如购买终身养老林10000元，养老金可逐月领取100元，直至寿终。三是“致富林”，属8年以上中长期投资，收益最大，林权人收益率80%。
虎生的大姐夫见两个小舅子听得出神，又补充说：我这也是为你们另辟一个挣钱门路，省的放在银行等于“白放”。我觉得投资“保赚林”最合算，利息高、见效快，年底就能得利。
虎生大姐夫见两个小舅子动心了，说到“过了这村没这店，你们如果有意，近日就办，事不宜迟。”这个大姐夫为了秀美山川造林绿化服务中心承诺给他的利益（“保赚林”存款提成比较高），贪婪地吞食了自己的心肝，开始习惯性撒谎，诱骗自己的亲人、邻居、朋友，把他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过了大概一周时间，虎生给大姐夫打电话让他过来办手续，虎生存了43万元，二虎高存了34万元，虎生对大姐夫说“姐夫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对这也不懂，我们这可是土地下户后，弟兄二人的全部积蓄了，你给把握住，我们听你的。”
虎生和二虎高兄弟二人本对“秀美山川造林绿化”投资“保赚林”一窍不懂，只是相信大姐夫，所以把全部积蓄投在了“保赚林”上，也是寄希望能从中获利。时间过去6-7个月的时候，县电视台公布了一则消息：县公安局突然将“秀美山川造林绿化服务中心”的负责人以涉嫌“非法集资”抓了，紧接着全县涉及秀美山川造林绿化服务中心的“代办员”都被公安机关进行了传唤，二虎高的大姐夫赵琦也在此列。随即二虎高和哥哥虎生也都得知了此事，弟兄二人如五雷轰顶，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从来没打过出租车的他们赶忙租车去了平城村姐姐家。一见姐姐面，姐姐已哭成了泪人，高喊着“不能活了，全让人给骗啦！”弟兄二人望着涕泪交集泣不成声的姐姐说：“姐夫哪去啦？”姐姐说“已被警察逮走了，现在在看守所。我去了几次都见不上。”二虎高和哥哥干打门儿旋，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后来，二虎高的姐夫由于涉嫌非法集资诈骗被依法判惩处，二虎高和哥哥的“保赚林”存款不但没有像他姐夫说的那样保赚高利率，而且全部被骗。虎生当时为了多赚钱，还发动刚过门的儿媳妇把娘家的陪送嫁妆款19万也投资在这个大姑父“保赚林”的“陷阱”里，害的虎生里外不是人，儿媳妇和他吵翻了天，并且要和他儿子闹离婚。
从此，虎生和二虎高兄弟二人陷入了“塌下天”一样的灾难。这这是“诈骗团伙的一粒灰，落在哪个受害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对还挣扎在痛苦绝望中的二虎高和虎生弟兄二人，谈生活已经是太奢侈了，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过了不到3个月，二虎高查出患了肝癌，因无钱医治在那个严寒的冬天去世。把弟弟安顿入土后不久，虎生儿媳妇与儿子离婚了，虎生也一病不起，经诊断也是癌症晚期，因无钱医治，又过几个月后在家中离世。二年后，虎生的儿子把其祖遗世产五间五檩二架柁的廊房以低廉的四万元人民币卖给了修旧如旧的文物恢复工程的承包人，廊房被拆后，二虎高原来的院子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往日的生机荡然无存，院墙倒了没人修补，夏日里蒿草丛生一人高，活像《聊斋》电视剧中鬼狐出没的乱坟岗。
二虎高凄凉的悲剧引起村里一些人的反思：二虎高与世无争、老实本分、勤俭节约、遵法守法，到老时却想不到被诈骗分子挖空心思掏空了一辈子积蓄的养老钱，最后落下个人财两空，这种悲剧如何避免呢？
现在人们确实攒下了一些钱，人们总觉得“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像二虎高这样的人还不少，他们有克勤克俭攒钱定期存款积少成多的习惯。但是，有的人感觉银行利息赶不上物价上涨，个人存款缩水；所以这些人铤而走险，把钱借贷给周围有资金需求的人。据了解，个人放贷风险很大，引发的经济纠纷案件也多，对放贷人的财产安全构成严重威胁，有的就血本无归；也有的人陷入赌博等违法行为，导致一年辛苦所剩无几，甚至债台高筑。特别是有个别像二虎高、虎生兄弟这样的人盲目相信亲戚或朋友，经不住高利率诱惑，无意中招传销、非法集资或金融诈骗等，致使全部积蓄和养老钱化为乌有，精神上受到极大摧残打击，从而患病的患病、离世的离世，入狱的入狱。在人们扼腕遗憾叹息时，也给人们留下深刻的警示：现在有一些不法分子惦记着农村人和老年人口袋里的那点血汗钱、养老钱，他们利用农村人、老年人信息闭塞、防骗意识淡漠等特点，骗局花样百出、套路不断翻新。这里提醒人们一定要时刻绷紧防范诈骗之弦，远离诈骗之害；投资时要多方了解，千万不能只图一时利益，而损失一辈子的积蓄，以致落下人财两空、家破人亡的凄凉悲剧。
作者：阿根有在山西省代县公安局交通管理大队工作爱好写作作品曾多次在《法治日报》《人民公安报》《山西法治报》以及《道路交通》杂志发表，曾获得山西省省委政法委优秀新闻作品评比二等奖两次，三等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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