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针线箩》
——陈三三/陈纳德
前些天回家,看见客厅的置物架上,竟然放着妈妈的针线箩,与它并排放在一起的是我家祖传的青花瓷盘和端砚。见我有些疑惑不解,妈妈嗔怪道:“这个针线箩也算是劳苦功高,理应受到最高规格的优待。”妈妈的话就像一把神奇的密匙,我记忆的门扉瞬间敞开,往事扑面而来。从我记事起,妈妈就勤俭持家,她过日子的口号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因此,妈妈自然将针线箩视如宝贝,里面装着缝补必需的东西,剪刀、顶针、各色丝线和粗细长短不等的针,还有各种零碎的布头。妈妈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我们的衣服这里破个洞,那里拉一个口子,妈妈看到后立刻拿过针线箩,穿针引线,很快就能修补好,针脚匀称细密,像鸿鹄群游,迂回绵延;又像布阵排兵,井然有序。妈妈经常别出心裁,破损面大的地方还用丝线绣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或补几株秀挺翠绿的竹子。虽然是穿了打着补丁的衣服,可仍然令小伙伴们羡慕不已。这个针线箩是妈妈的陪嫁之物。妈妈对它有着极深的感情。闲暇时,妈妈总是把它的里里外外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没有一点污渍。过年时,妈妈总会用给我们做新衣时剩下的碎布
片拼接起一块好看的花布,缝在针线箩上,把它装扮得漂漂亮亮的。哥哥开玩笑说,妈妈把针线箩也当作自己的孩子了。妈妈被逗笑了,“是啊,你们过年都穿新衣,也该给她换换了。”冬日的午后,阳光晴好,照进屋里,暖意融融。妈妈安静地坐着太阳照着的地方,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地盯着针线箩,目光里汩汩流淌着绵绵爱意,看到妈妈眸子里的柔情像湖水一样泛着涟漪,我不无嫉妒地说:妈妈看针线箩比我还亲。妈妈拊掌大笑:傻孩子,这个针线箩陪我度过许多艰苦岁月,怎能不爱它呢?后来,针线箩失去了用武之地。因为,包产到户之后,家里的经济情况大为好转。看到别的孩子穿得花枝招展,妈妈便会给我们买些新衣服:冬季的棉服,夏季的衬衣,春秋时节又有毛衣和针织衫。即使偶有破损,妈妈仍会修补,但用针线箩的时候大大减少。当哥哥提议将针线箩收到库房,与那些破旧的物品放在一起的时候,一向好脾气的妈妈生气了,瞪着眼睛怒斥道:“白眼狼,你前些年穿的衣服不露屁股,不都是它的功劳吗?哥哥觉得委屈,不理解妈妈何以会如此盛怒,大动干戈。爸爸说:“傻孩子,这个针线箩对于你妈妈有特殊的意义,就像一条战壕里出生入死过的战友,就像一位驰骋疆场的将军和他生死相依的坐骑。那感情太深厚了。”爸爸的话太深奥,我们似懂非懂,但再也不敢提将针线箩收起的话题了。只是,后来的日子里,用针线箩的时候更为稀少。妈妈经常
看着我们衣橱里越来越多的时尚新衣和价格昂贵的羊绒大衣、貂皮衣服等,一边喜滋滋地说我们有福气,赶上了物质充裕富足的好时代,有时又盯着针线箩出神,神色伤感又惆怅。我们知道妈妈又陷入了回忆,回忆往昔与针线箩度过的无数清贫艰难而不失温情甜蜜的岁月。流水光阴,烽烟漫漫。转眼,四十年过去了。妈妈从乡村搬到了县城,又从县城随着哥哥搬到了市里,几经辗转,丢弃了很多东西,唯有对针线箩情有独钟,一直带在身边,不离不弃。现在,妈妈已垂垂老矣,但仍不时拿出针线箩,用软布仔细擦拭它,一丝不苟,神情是那样庄严肃穆,好像在举行一个神圣的宗教仪式。每逢此刻,我们谁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好放轻脚步,敛声屏息——那是只属于妈妈的幸福时刻。而今,妈妈郑重其事地把针线箩放在置物架上,意在提醒告诫每一个儿孙:在充分享受物质富裕繁盛的今天,仍然不要忘了陪伴我们度过艰辛岁月的针线箩,要学会感恩,懂得珍惜,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拥抱今天的幸福生活,才能更有勇气和力量开创明天辉煌灿烂的新生活。
(陈荣国,彝族,四川攀枝花人,笔名:陈三三/陈纳德,普格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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