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老爹的葬礼》续

　　《耿老爹的葬礼》续

　　天还没透亮，我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肚子咕噜噜叫，也顾不上弄口吃的，就往耿老爹停灵的院子赶。今儿个是耿老爹出殡的日子，可这葬礼啊，在环保的紧箍咒下，早没了往昔的自在。

　　风刮得正紧，呜呜咽咽，似是耿老爹在诉着苦。到了地方，已有不少乡亲们戳在那儿，一个个闷不作声，脸冻得青紫。有个乡亲把我引进院，我照老规矩，在灵桌前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塞了点礼钱。管事的长辈拉我到旁屋，我赶忙说明来意，一是送耿老爹最后一程，二是这环保管得严，送葬不让放炮。长辈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直点头说支持公家的事儿。村里虽说有电子礼炮，可总管一寻思，说干脆都别放了，省得麻烦。

　　半晌午的时候，耿老爹那两个外嫁的闺女回来了，每人带着两箱大雷炮。这可把总管愁坏了，退回去？不像话。放了？又违法。在咱农村，白事的东西留家里那是犯忌讳。总管找我拿主意，我也懵了圈，合计来合计去，说那就先带到坟地，等葬了人再一块放，也算是给个交代。

　　老家这边，起灵都在晌午。起灵前，有人把那四箱炮搬到胡同的电三轮上。谁能想到，没多会儿，镇执法队的电话就打我这儿来了。说是无人机瞅见有放炮的嫌疑，公安都出动了，让我帮着处理。我心里直纳闷，我可一直盯着呢，哪有放炮这回事。又怕起冲突，急忙跑到街上等着。

　　没一袋烟的工夫，派出所的人就到了。我把前前后后一说，警察给我看了卫星拍的照片，我这才明白，原来是电三轮上的炮被拍了。好家伙，这高科技可真厉害，俄乌打仗要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折腾这么久。警察知道要起灵了，也有点犯难。去灵棚收炮？那不是找骂嘛。可不去，上头又没法交代。眼巴巴瞅着我，我只能硬着头皮去灵棚找总管。

　　总管忙得脚不沾地，一听要收炮，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就喊：“哪家不死人？皇帝来了也得绕着走！说不让放就不放，咋还没完没了？有能耐去收复台湾，跑这来收炮，算啥本事！都拿走，放你们家去！”我被骂得狗血喷头，找了个相熟的老乡，偷偷把三轮车推到街上。警察把炮装上警车，记了个笔录，就走了。我寻思着这事儿算完了，谁知道下午两三点钟，警察又打电话，让孝子去派出所录口供，问炮哪来的，谁送的。我一听就火了，这不是欺负人嘛。人家都这么配合了，还穷追不舍。我跟警察说：“你们要去自己去，孝子还得圆坟呢，总不能让他披麻戴孝去派出所吧。以前孝子守孝三年都不出门，这刚入土就折腾，不合适。”派出所长也无奈，说上头催得紧，先拖几天，环保是好事，可也不能不讲人情，真要闹得大伙都有意见，让上头知道了，准得挨批。

　　我站在风里，望着耿老爹的院子，心里像塞了团乱麻。这葬礼，本是送老人安心上路，可这环保一来，搅得鸡飞狗跳。乡亲们怨声载道，孝子左右为难，警察也不好做。这传统和新规啊，就像两头牛在这小村子里顶角，谁也不让谁，可苦了咱这些夹在中间的人。也不知道以后这日子，这样的事儿还多不多，该咋整才好。

　　作者宋增强河北省石家庄市高邑县西南岩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