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平原,广阔的麦田延伸,仿佛要连上远方的蓝天。此刻,太阳很近,在头顶灿灿地盯着正在田垄间奔跑的我。
“太爽了!”
我一边跑步一边招呼身旁的风,还有徐徐摇晃的麦田。太阳紧跟着我的步伐,随时随地罩着我。
“11床,陪人呢?”医生问。
“没有陪人。”我回他。
“你是新冠肺炎。这个病你也知道,有点恼火。还是赶紧的喊你屋里人来经管你。”医生说。
“没事。我自己可以。”我回答。
医生瞄我一眼,左手病历夹板往前送,右手一边翻一边说:“在这上面签名字。”说完将病历资料和夹板一齐递给我。
“好。”借了医生的笔,我在几页纸上签名以后,又将笔还给医生。
“你这个病有点危险,我给你下了病重通知,你还是要尽快喊你家里人来陪你。”医生再一次强调。
“我家不在这里。我和我爱人是来这里照顾我岳母的。她已经90多岁了。现在我爱人也‘阳’了,在家里守着老人,儿子在外地工作,如今温疫流行,各人也只能各自凭命了。”我坚持自己的想法。
“那你就在床上休息,不要乱动
阿!”医生嘱咐道。
“好的。谢谢医生!”
护士送来一个忱头式氧气袋,接着又来了一个护士把我从走廊上转移到病房,给我上了心电监护。
隆冬季节,寒风冽冽。橙色路灯下,湿润的草丛里,碎发一样的白霜鼓励我比平日晨跑更加精神,我头上戴了线帽,手上有皮手套,还围了脖巾,热身完毕,跑10公里,感觉汗水比平时出的少一些。
“吊水了。”
护士端着一个长方形的盘子走进来,将盘子放在我的病床上,从盘子里取一瓶药水,伸手拽过病床上空的输液架,把药水瓶挂到输液架上,然后问我:“叫什么名字?”
“XXX”,核对以后,在我左手背上扎针。瞬间,血从凸起的血管里涌出,通过输液针头,连通输液管,象蚯蚓一样流行。护士将输液管控制纽打开,输液架上的无色药水从高处将黑红的血流压回了血管。
我和妻子都因“阳”住院。妻子住院三天后,我被确诊新冠肺炎,也住进了医院,无奈妻子拖着病体先出院回家照顾老人。
一个90多岁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被两个60多岁的次老人照顾,平时我们劳心劳力坚持,勉强还能挺住。如今我们都病了,精神压抑,体能崩溃,如同天塌地崩,感觉暗无天日,真是束手无策了!
“药水吊完了”隔床病友的陪人在喊我。我迷迷糊糊听见了,想起身,但是身体僵硬,一下子没起得来,我挣扎着,侧起身子,伸手摸到床头上面的呼叫铃,按响了铃声:“11床呼叫,11床呼叫……”
不是说新冠就是个大号感冒吗?经过几十年的听话文化滋养,我早已形成了不二思想,既然以前感冒都是吃“挨”药治好的,如今“阳了”,挨几天不一样吗?怎么就直接肺炎了呢?
医院走廊上、电梯口,楼道、厕所旁都躺着病人。医院没有病床了,没有被子了,没有氧气了,也没有药了!
一边咳嗽,难受着,一边在医院电梯里挤进挤出,一楼到十二楼,一个科室一个科室找医生,找护士,找床位,希望住院,急于看病!这情景,让我回想起四十多年前,看到很多伤员躺着地上等待救护时的状况,但那些伤病员并没有此刻病人们那般焦虑绝望!
输液管里没有了药水,血从手背里往外流。“你的药还没到,等药来了给你换。”护士一边说,一边关了输液纽。
“好久有药啊?”我惊恐的望着护士。
“快了。去运药的车在回来的路上了。”护士说,“新冠来的个自猛,医院也没有办法。现在调药好难,急也没用,等下药到了就帮你换”
扎进手上的输液针和挂在空中的空输液瓶,我想,结束了吗?一切都这么结束了吗?
三年防控,瞬间破防,感觉比炸弹从发射到爆炸来的还要突然!
“转院?不!我不转院。”疫情汹汹,大江南北,全国各地同时患同一疾病,千百万医院诊所和医护同时摸索治疗同一种病!我愿意等着、熬着,期待生死。
呕,又呕了,我不断地呕,隔床的病友怕了,家属将帘子拉了又拉,甚至要我去厕所呕。我无力回应他,只是默不做声,但该呕的时候还是继续呕。
真心感谢保洁阿姨,我跟她要了一个小垃圾篓,她又给了我一些黑色垃圾袋,呕的时候,吐到垃圾袋,丢进小垃圾桶,起床小解时再顺便丢到大垃圾桶,算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些尊严!
终于吸上了中心氧,虽然接口还是用非专业的塑料瓶子替代,但比吸忱头氧袋感觉好许多。更让我觉得温馨的是护士给了一根水银体温计,让我自测体温。
疫情总算高峰过了。药和氧气渐渐可以保障,我的肺炎经过再次CT复查,也已经进入了吸收期。
走出病房,仰望天空,我深深地呼吸:“幸运!检回了半条命!”
朱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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