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大雪》

　　大雪的节气，按日子是到了，可那雪，像是迷了路，迟迟不来。天，干冷干冷的，蓝得发涩，一丝雪花的影都不见。“大雪，十一月节。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节气不等人，岁月只管往前奔，雪却爽了约。

　　没雪的冬天，就像戏台上没了角儿，寡淡无味。地，光溜溜地袒露着，在风里，那叫一个孤单。我在街头溜达，脚下的路，硬得硌脚，哪有踩雪时的松软劲儿。街边的树，枝枝丫丫冲着天，像是盼雪盼得急了，在那干叫。时不时，有几只寒鸦“呱呱”地飞过，这冬天，就更显得冷清了。

　　心里头念着雪，就翻出些写雪的书来，想在字里行间找找雪的模样。“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古人写雪，常把雪和梅搁一块儿，又高洁又雅致。我念着这些诗，就好像瞧见雪花飘飘洒洒，落在梅枝上，红的红，白的白，好看得紧。再不然，就放些雪的曲子，那调子一起，就觉着雪的精怪在里头藏着。听着听着，小时候在雪地里撒欢儿的事儿就冒出来了，笑得在雪堆里直打滚，脸冻得通红。可眼下，只能在念想里寻摸了，眼前，就只有这没雪的冬天，和一颗空落落的心。

　　雪没来，日子还得往下过。家里的炉火，烧得正旺。喊上几个相熟的朋友，围着炉子一坐。锅里煮着羊架子杂碎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得人直咽唾沫。羊肉嫩，杂碎香，吃进嘴里，暖到心里。酒一上头，话就多了起来。唠家常，扯天下事，说儿时的傻事，谈日后的打算，没了平日里的拘束，只有真心实意的笑。屋里头，炉火映着人脸，那笑啊，能把冬天的冷给赶跑喽。

　　酒喝得差不多了，起身给大伙泡壶热茶。茶香和着热气，在屋里缠成一团。往窗外瞅，天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了，昏黄的光洒在地上。心里头，不免有点惆怅，这没雪的冬天，终究是个缺儿。

　　一年的时光，就像冬天的河，看着冻住了，其实在悄悄流，眼瞅着就没剩多少了。乡下的日子，到了冬天就闲了下来。老人们坐在炕头，抿着酒，打着牌，电视里放着戏，咿咿呀呀地唱。年轻人凑在一块儿，听着流行歌，讲着外面的新鲜事。夜里，村子黑沉沉的，偶尔几声狗叫，划破安静。我躺在老家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风在窗外呼啸，像是讲着从前的老故事。这长长的夜，思绪像撒了欢的马，到处跑。想起小时候，这样的寒夜，娘总会半夜起来，轻轻到我们屋里，给我们掖好被子。她的手，轻得很，生怕弄醒了我们。那时候，娘就是我们的守护神，在她的护佑下，我们梦里都是甜的。

　　可如今，岁月在娘脸上刻了一道道沟，她的身子也不如从前硬朗。我呢，为了生计到处跑，陪娘的时间少得可怜。这冷夜，娘睡踏实了没？被子够不够暖？这些念想，像石头一样压在胸口，满是愧疚。

　　大清早，被一阵吵闹声弄醒。出了小区门，路口一辆玻璃小车，车上“李记冰糖葫芦”几个红字，亮晃晃的。一串串糖葫芦，裹着金黄的糖浆，在太阳下闪着光。山楂圆鼓鼓的，像穿了层晶亮的衣裳。这可是小时候的最爱。那时候，一听卖糖葫芦的吆喝，就忙不迭地拿攒下的零花钱去买。轻轻咬一口，山楂的酸和糖的甜混在一块儿，那味儿，在舌尖上直蹦跶。如今见了这糖葫芦，心里一热，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大雪的时候，天倒是晴得好，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念想就像冬天的风，说来就来，到处钻。想远方的亲人，想儿时的伙伴，想那些过去的好日子。有人惦记，那是福分；惦记别人，也是暖心。这没雪的大雪节气，少了雪的浪漫，却多了对生活的琢磨，对亲情的念想。平常日子里，咱得好好珍惜身边的人，珍惜那些个暖和和的事儿，就像守着冬天里的炉火，等着春天来。

　　作者宋增强河北省石家庄市高邑县西南岩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