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记

　　清明小记

　　作者：女久久

　　不知从哪年清明起，小院连春节都褪了颜色。

　　这座曾住着六七户人家的四合院，檐下燕子啁啾四十载。晨起鸡鸣惊落露珠，暮时炊烟漫过青瓦。最记得邻家小儿偷鸡窝里的鸡蛋，被他娘按在石阶上罚跪，曾祖母拄着拐杖颤巍巍劝解，反被拉进堂屋尝新做的菜豆花。跪着的孩童早忘了委屈，逗弄着脚边啄米的母鸡和刚睁眼的小奶狗，竟然觉得这般跪着也还不错。

　　而今院落空空。80岁的祖母守着三只老母鸡、一条瘸腿黄狗，在清明雨中酿着时光。春种秋收，米缸总留着孙辈爱吃的红豆。没有网络的老电视重复播着《安世敏传》，片尾曲起时，搪瓷杯里的米酒还剩半口余温。

　　以前我总说羡慕这般田园牧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这样的光景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在过活时，才惊觉这诗意原是具象化的倒计时。城里的小侄女嘟囔着山路难行，我指给她看祖母窗前的风铃——那是用鸡蛋壳彩绘的，十二生肖排着队，在风里叮叮当当数流年。

　　清明雨打湿新培的坟土时，突然懂得：所谓故乡，不过是有人替你守着旧时光。那些翻山越岭的奔赴，探望，原是要在时光沙漏倾尽前，把飘散的牵念重新系成结。小院里，老黄狗孤独吠叫着，在提醒着这个老人，看你最牵挂的人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