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缺”三”
巷子里长年累月有一张固定的石桌,石桌顶上墙头上伸展出一盏老掉牙的路灯,墨绿色的铁皮锈迹斑斑。一条窄窄的死巷子两边,都是各家各户的房子,墙角种满了丝瓜、辣椒、南瓜、葫芦,几棵颜色鲜艳的凤仙花,星星点点的茑萝。
偶尔,一只小狗在巷子里跑来跑去,找寻一处合适的地方,抬起腿对着墙角撒一泡尿,摇摇尾巴溜走了。
墙边一棵旺盛的银杏树,长得高大茂密。村里老人讲,他们小时候,这棵树就在那里矗立着,孤单单地矗立着。无论刮风下雨都挺拔屹立在巷子里,成了老王嬷嬷、老张嬷嬷、老李头、老夏头、老于头、老孙头、老赵嬷嬷的游乐场。
原来,热闹喧嚣的巷子里的孩子都已长大,他们各奔东西,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岗位扎根,这里已经成为了他们童年的美好回忆。只有这几个孤寡老人,在这个寂静的巷子里打打麻将,晒晒太阳,消磨消磨晚年的时光。
早饭后,老李头率先搬着自己磨得锃亮的小马扎,来到这里,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接着,老夏头搬着乌黑的小马扎来到这里,“咦?老李呀,怎么一言不发呀?”老夏头乐呵呵地说。
“给谁说?还不如看蚂蚁上树。”老李头闷闷不乐地说。
“斤(怎)么啦?”老张嬷嬷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人老了,牙齿都没有了,说话也不保风了!唉……”
“老嬷嬷说,孙子开学了,去城里给儿子带儿子了。”老李头气愤地说。
“老家伙去给带孙子喽?”老于头把小马扎放下问。
“有了儿子,我们就成了儿子,有了孙子,我们就成了孙子。我们是多么可悲的人哪!”老赵嬷嬷叹口气说。
是呀,孩子们在城里忙得很呢,我们还能为他们出点力,不然,就一直是混吃等死喽。
大家叹息着。
老王嬷嬷提着自己楠木的小马扎快步走过来,大声喊:“你们,几个老家伙,神神叨叨叽咕啥?”
“打麻将,三缺一,来!走起!”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说。
巷子里传来老人们开心的笑声,也只有这时候才是属于他们美好的的时光。
“三条、幺鸡、八万、白皮……”嘻嘻哈哈,吆五喝六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在空寂的村子里回响。
“咦?老孙怎么还不出来?”有人说。
“平常,都是他先到,呼三喊四的,老头子,就属他是驴脾气,翻脸不认人,今天怎么这么磨蹭?”大家嘟嘟囔囔。
“掉茅坑里了呗!”大家哄笑着。
“一群乌鸦嘴!呸呸…”老王嬷嬷没好气地说。
几圈下来,中场休息算账时,大家还为几毛钱吵得面红耳赤时,不知谁喊了声“不对呀,这么久了,老孙头还不来,八成是……”
大家扔下马扎,一拐一拐地向老孙头家赶去,门在里面锁着呢。
大家大声呼喊着:“老孙,老孙……”
哪里有人答应,有人说赶紧报警吧,有人说赶紧给他孩子打电话吧,谁有他孩子的电话呢。你瞅我,我瞪你,大家都摇摇头。
“还是报警吧!”人群中有人说。
派出所的民警翻墙进了院子,老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永远睡着了,没有一丝痛苦的脸色。
过了好久,巷子里只剩老于头一个人在石桌前坐着,站着,走着……
巷子里长满了野草,茂密的野草。
“打麻将喽,打麻将喽……”
一缺“三”!
老于头老泪横流。
原创刘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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