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见过的“胡子头儿”邓爷爷（七）
文/于世涛
大家都说邓奶奶是邓爷爷年轻时当胡子头儿那阵儿抢来的媳妇。
据说，邓奶奶年轻时美貌无比，鸭蛋脸，柳叶眉，樱桃口，元宝耳朵，窈窕身材，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胚子。美中不足的是左眼睑下面有一个比芝麻粒大点儿的黑痦子。有人说这是美人痣，漂亮。也有人说这是“滴泪痣”，命苦，不吉利。妈妈就持后一种说法，说邓奶奶跟邓爷爷一辈子没享着福。
有一年，胡子们在内蒙边上的坨子里一个叫武汉朝老的村庄绑来一个“秧子”，这个“秧子”是个“花票”（女人）。按照“绺子”里的规矩，“花票”的赎金价码开得都很高。一是为了诈取更多的钱财，二是为撕“花票”占有女人找借口。
事实上，票价的多少是胡子们决定的。所以，胡子们想要糟蹋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只要开出其家里无力缴纳的票价，便可以在期限之外以他们认为合理的方式来占有绑来的“花票”。这次胡子们就没安好心，他们让“花舌子”给“花票”的家里送去“海叶子”，声言三天之内必须送来1000大洋的赎金。否则，三天之后就“放台子”撕票。
所谓“放台子”，就是“绺子”里为了不因为争抢“花票”而产生内讧，从而采取的比武或赌博的方式来决定“花票”的初夜权。而这个权利的获得者只能是“绺子”里的“四梁八柱”等头面人物。当获胜者和其他胡子头儿在一定期限内享受够了这个“花票”之后，才能依次轮到其他胡子，任由胡子们在“花票”身上发泄情欲。
这次被绑来的“花票”就是邓奶奶，那年她才十六岁。可怜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家里只是个有几十垧良田的土财主，上哪去弄那么多现大洋？别说三天，就是三年也弄不到啊！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年代，真是哭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
“我当时就是想一死了之”，多年以后邓奶奶和妈妈唠嗑时说过。可当时她被胡子们五花大绑，想死都死不了。
三天以后，邓奶奶家里没能按期送来赎金。“绺子”里的“四梁八柱”们聚在一起开始“放台子”。一大群小胡子们在旁边围观起哄。“大当家的”提出要以打牌的方式决定赢家，其他胡子头儿都表示同意。只有邓爷爷提出以打枪的方式决定胜负，在十米开外的树上挂一枚铜钱，谁能在三枪之内射中铜钱孔，“花票”就给谁当媳妇。如果谁也打不中，“花票”就给“大当家的”当压寨夫人。
那天恰巧有些阴天，雾气昭昭的，视线很不好。“大当家的”当然知道邓爷爷的枪法比其他人好得多，但在这种恶劣天气里谁也很难射中铜钱孔。他乐了，同意邓爷爷的建议。因为他认为自己马上就要有压寨夫人了。
既然“大当家的”同意了，其他匪首们也就只能点头默许。
“四梁八柱”们争相上台比武亮相。只有邓爷爷在旁边一声不吭，蹲在地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好像没他啥事似的。
几轮下来以后，一个也没有打中钱孔的。有的骂骂咧咧埋怨天气不好，有的摇头晃脑叹息运气不佳。
这时，“大当家的”过来拍了拍邓爷爷的肩膀说，“快点，就剩下你了，我还着急娶压寨夫人呢！”说完哈哈大笑。看那意思，他就知道邓爷爷根本打不中。
邓爷爷把烟袋锅往鞋底子上磕了磕，又用嘴使劲吹了吹烟袋嘴，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环视一下围观的众喽罗，然后闪电般举枪射击，“啪”的一枪，然后扭头就走。
等大家缓过神来定睛看时，挂在树上的铜钱没了。众人近前一看，铜钱被子弹射中孔心钉在了大树上。“嗷！嗷！嗷！”众喽罗一片欢呼声。“大当家的”的脸变成了绛紫色，像刚刚烀熟的猪头。
等大家张罗着要喝邓爷爷的喜酒时，邓爷爷和“花票”已经不见了。
“趁着大当家的还没变卦，我骑马驮着刚赢来的新媳妇一口气跑回了老家！”邓爷爷和我们说这话时，脸上充满了豪气。
那一年，邓爷爷刚好二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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