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永远无法忘却的她

心中永远无法忘却的她

王照勤

（一）

我把她的名字写在黄昏的背面，

让最后一道霞光替她签名；

于是夜色降临，也不肯揉碎那枚光斑，

像一枚不肯坠落的吻，贴在天空的唇。  

（二）

她曾在雨里回头，

发梢甩出一整条河流。

我涉水而去，却只在掌心捧起

一声来不及落下的“等等”。

那声“等等”从此在我骨缝里发芽，

长成一片不肯落叶的秋天。  

（三）

我试过把她删成零，

像删去一行多余的注释；

可每一次回车，

她都自动补全成一段诗，

在屏幕最暗的那一格，

光标闪成一颗小小的星。  

（四）

地铁轰隆，

我把对面空座的轮廓看成她的侧影；

车窗外所有广告牌

同时翻到她最后一页的笑，

像满城霓虹突然集体背诵

一句无人认领的台词。  

（五）

医生说：

“你胸口这块阴影，是旧日的钙化。”

我点头，却在病历背面画下

她当年系在腕上的红绳。

原来身体也会偷偷雕刻一个人，

用疼痛的凿子，

把背影凿成永不愈合的浮雕。  

（六）

我把日历一页页撕碎，

想为她做一只纸船；

可碎纸只肯拼成一面镜子，

照见我指尖的倒刺，

每一根都指向

她留在风里的那句“别怕”。

原来“别怕”是世上最温柔的囚笼，

我甘愿终身服刑。  

（七）

今夜零点，

我把所有未发出的信息

折成纸鹤，放进冰箱；

让它们在最冷的黑暗里练习振翅，

等待一场不会到来的雪。

倘若某天你打开柜门，

听见羽翼轻轻相撞，

别惊讶——

那是我把“想你”

反复冷藏，

又反复解冻的声音。  

（八）

我终将老去，

像一座废弃的站台，

列车时刻表剥落，

只剩她的名字在铁皮上

锈成最后一朵玫瑰。

而玫瑰的根须

穿过枕木、穿过路基、

穿过整个我无法返程的夜里，

悄悄抵达

下一颗

不知疲倦的心。  

（尾声）

于是我知道：

所谓忘记，

不过是把她

从眼里移栽到脉搏；

每一次心跳，

都是一片偷偷绽放的花瓣，

无声，

却足以让整座荒芜的山谷

再次闻到春天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