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

　　麦收

　　“布谷——”一声悠远的鸟鸣唤来了五月的麦香，也唤醒了遥远而带着温度的儿时记忆，走进那年那月的故乡。

　　麦梢黄了，杏子熟了，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是波涛起伏的金色海浪，与头顶的蓝色大海交相辉映，无比壮观。我深深熟悉，这个时节独有的味道——收获泛着幸福的光芒。

　　麦收，对于几代在黄土地上刨食的农民来说是一场盛大的仪式，民以食为天，因为生命依赖土地而存续，他们对待土地谦恭、期冀、热爱。

　　一场春雨过后，当家的青壮汉子们便闲不住了。麻利地给牲口套上石滚，然后，只见一抹红缨向空中一抖，弧线一闪，呼呼带着风声的鞭哨瞬间炸裂，响彻天际。“噢——”一旁的小孩子欢呼起来，可以围观小半天。几圈下来，晒场涂了油漆似的瓷明瓷亮的。

　　紧接着，农人们穿过铺满油菜花的小路，要去赶三月三的庙会了。一年一度的麦收就要来临，仿佛春节前的序曲，大街两旁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新农具：洁白的桑木叉就着原木随型就势，高挑而朴拙，青绿的竹叶扫帚纤巧而结实，丝滑的竹篾筛子、方正的簸萁，更不用说那镰刀捆、草帽山……“老张，买的不少啊，自行车驮不下哩！”“嘿嘿，咱把牲口喂得壮实实的，也得配好出征的行头，是不是？”邻村的汉子点头打着招呼，“嗯，缰绳、笼头、草篮、麻袋……赶一个集也买不全哩。”人流如织，女人、孩子却泥鳅一般，一股脑地往商店里钻，大包小兜的出来，二斤红糖是必不可少的，天蒙蒙亮起来割麦，全凭一碗红糖荷包蛋鼓着劲呢！

　　“吃杯茶”鸟枝头唱，大麦登场小麦黄。农人们时刻准备着，迎接一年一度最美好的繁忙。麦熟一晌，有经验的老农，每天都要去麦田里走上一遭，再揉几个麦穗子，嘴里“咯嘣”一声响，成熟的火候便心知肚明了。“吃杯，吃杯茶……”鸟儿的歌声平平仄仄，抑扬顿挫，可是，作为麦收时起床的钟表，孩子们却想准备一个弹弓。

　　麦收没有闲人。一眼望不到头的麦子，被农人们一把揽在怀里，凑近，深吸，眉头舒展，一圈圈好看的涟漪从沟深壑重的脸上荡漾开去：“不赖，今年亩产肯定过500斤！”“咋？我看600斤也能行！”“哈哈哈，开镰喽！”沙沙沙，嚓嚓嚓，各家一字排开，挥动镰刀，向金色的大海进军，身后是一片齐刷刷的麦茬地。没有丝毫的畏惧与胆怯，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出力、流汗算得了什么！一镰一镰地收割，一垄一垄地码好，一车一车地拉走，一场一场的翻晒，一袋一袋的扛起……“收工，回呀！”“等会，先回！”太阳连着月亮，月亮伴着星星，谁都不知疲倦，一年的收成、一家人的希望让他们累并快乐着。全家老少的心拧成一股绳，比任何时刻都出奇的主动、积极。大路上，八十岁的老奶奶，踮着小脚拎着水壶一摇一摆地来了；麦田里，四五岁的孩童追一阵儿蝴蝶，拾几下麦穗。一个强烈的念头憋在心口，推着大家一直向前走：粮食只有囤积在仓里，才属于自己，才可以踏实地喘口气儿。

　　怕一阵风，怕一场雨，怕一家人的辛苦付之东流。而所有的担心都必须三缄其口，对于麦收，农人们怀着一种神圣的敬畏感。祈愿风调雨顺，从二月二蒸的龙馍开始，长长的身子里包着麦粒，象征着一袋袋的麦子。祈愿心想事成，从晒场上收起最后一个多余的空袋子结束，心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终于，家家颗粒归仓，便是一个圆满的麦收。

　　等到一个个的麦秸垛堆起，一行行的夏苗新绿，觅一个阴雨的日子，农人们才得闲聚在一起。村前大槐树下，男人们一支接一支地卷起烟叶儿，女人们做着针线，娃们一口不停地啃着香甜的新麦面馍馍，仿佛在一场胜仗之后，他们释然地谈论着当年的收成。

　　作者：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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