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坷垃仗里的旧时光

　　《土坷垃仗里的旧时光》

　　在冀南平原的高邑县西南岩村，村西那石羊沟里，俩废弃土砖窑跟俩傻大个儿似的戳在那儿，一个归咱西南岩村，一个算王同庄村的。我刚上初中那会，放学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往那儿跑，为啥呀？就为了打坷垃仗。

　　那时候，家里都不富裕，没什么能让咱小孩解闷儿的东西。哪像现在，孩子人手一部手机，各种游戏玩得眼花缭乱。咱就只能在这黄土地上找乐子，土里扒拉出来的土坷垃，就成了咱打仗的“弹药”。这土坷垃，虽说硬了吧唧的，可只要不往眼睛、鼻子上招呼，砸身上也就疼那么一下，出不了大格儿。

　　石羊沟那地界儿可宽敞了，俩土砖窑一在那儿摆着，就跟电影里的战场似的，现成的堡垒啊。放学后，书包一扔，啥也顾不上了，满脑子都是坷垃仗。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唠叨，可咱哪能听得进去啊？就觉着这坷垃仗比什么都好玩。说实在的，那时候生活太单调，咱这精力又没处使，可不就指着这土坷垃仗撒欢儿了嘛。

　　这打坷垃仗的玩法可不少。有时候俩人较上劲了，就跟玩躲猫猫似的，你扔我躲。平常呢，都是七八个小伙伴分成两拨，互相“掐架”。偶尔俩村的孩子也会较个真儿，非得比出个高低来，那阵仗可就大了，跟电影里演的大战役似的，什么“大兵团作战”都整出来了。咱这些半大孩子，虽说没多大劲儿，可扔起土坷垃来也有模有样。女孩子里也有胆子大的，跟着一块掺和，一点也不怯场。要是大孩子还玩这个，指定得被人笑话，说这人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没个正形。这里头的乐趣，只有自己玩了才知道。每次砸中对方，或者躲过去一个坷垃，心里那叫一个美，特有成就感。

　　村里孩子平时都有自己的小团伙，凑一块玩难免有个摩擦。在学校里为了一块橡皮能吵得脸红脖子粗，到野地里为了个鸟窝能动手干起来，有时候一方丢了东西，另一方捡着了不给，这仇就算结下了。这时候怎么办呢？就约在石羊沟，用土坷垃解决问题，非得争个你输我赢。这小小的土坷垃，在咱眼里可重要了，就好像它代表着咱的面子和荣誉，谁都不愿意轻易服软。

　　真到打起来的时候，那场面简直了。土砖窑周围，土坷垃跟不要钱似的飞来飞去，跟下雹子似的。咱都学着电影里的样儿，这边弄个“指挥部”，还封个“司令”“连长”“排长”啥的，那边也不含糊。再安排个机灵的小伙伴当“侦察兵”，猫着腰到处瞅，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小动作，会不会来个“偷袭”。找个草窝子一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战斗”一开始，喊杀声能把石羊沟的鸟都吓飞了。土坷垃一扔出去，带起一片尘土。有的小伙伴太猛了，跑着跑着不小心踩进泥水坑里，鞋里全是泥。倒出来，抓把干土塞进去吸吸水，接着又跟没事人似的继续打。那股子认真劲儿，现在想想都觉得特逗，可当时一个个都跟真上战场似的。

　　这仗打得激烈的时候，常有路人围过来瞧热闹。偶尔有个大人童心大发，也跑过来指指点点。不过这坷垃仗打着打着就容易出事，谁要是被土坷垃砸破了头，或者鼻子出血了，大家就赶紧停战。受伤的捂着伤口，回家还不敢跟家里人说实话，怕挨揍。我脑门上那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当时正学着电影里冲锋呢，跑得太急，一头撞树上了，血顺着脸就流下来了，好好一场仗就这么给搅和了，现在想起来还觉着挺可惜的。那道疤，就像是那段日子给我盖的个戳，想忘都忘不掉。

　　现在回过头看看，那时候打坷垃仗可不光是瞎胡闹。它让咱这些农村娃变得皮实多了，不怕疼，也不怕输。心里就有那么一股劲儿，就跟这黄土地似的，看着软趴趴的，其实骨子里硬着呢。在坷垃仗里，我们学会了怎么跟小伙伴一起合作，知道了什么叫责任，什么叫担当。要是自己这边快输了，没人会当孬种，大家都会互相打气，一起想办法把局面给扳回来。这种精气神，到后来一直跟着我们。

　　再看看现在的孩子，整天抱着手机、电脑，那笑声都没我们当年那么敞亮了。在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里，打坷垃仗就是我们最痛快的事儿。那片黄土地，那俩土砖窑，还有一起玩的小伙伴，都是我们心里最宝贝的东西。这土坷垃仗里，藏着我们回不去的过去，还有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乡情。那时候的友情，干净得很，没一点杂质。我们就在这土坷垃仗里一起长大，有高兴的事一起乐，有难过的事一起扛。就算偶尔吵几句嘴，过不了一会儿又好得跟什么似的，因为我们都清楚，在这乡村生活里，彼此就是最铁的哥们儿。

　　日子过得飞快，村庄也变了不少。石羊沟已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土砖窑也被风雨给弄没了。可每次我一想起打土坷垃仗的那些日子，心里就热乎乎的。那是我们独一无二的童年，是这片土地给我们的特别礼物。它让我明白，不管生活有多难，只要心里有喜欢的东西，有对好日子的盼头，就算是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儿。

　　作者宋增强河北省石家庄市高邑县西南岩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