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的故乡
《我童年的故乡》
我童年的故乡是在一个很小的林场里,这里四周环绕着低矮的小山,每年到了吃山货的季节,妇女们就会背着竹框,带上足够多的水和食物就搭个伴上山采各种蘑菇、广东菜、蕨菜、刺老芽、山核桃、松树塔子等。如果收获多到吃不了,他们就会骑车去附近的村子卖掉。
在我的家乡,人们饮用的水是从院子的井里压出来的,它出水时的状态就像一只长脖子的大鹅在一下一下地喝低处的水,这井里压出来的水甘甜凉爽。小时候家里没有冰箱,父亲想喝凉啤酒,就把酒瓶放进装满水的铁桶里冰上几个小时即可。
我的父亲是一名工人,但是他在不上班的时候,会和母亲一起经营我家的庄稼和菜园子。正因如此我童年吃的西红柿,胡萝卜,玉米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吃到最美味的蔬菜了,那些属于它自有的独特香味,是我进京以后再也尝不到的味道了。
不过作为农民的女儿,我庆幸自己从没在庄稼地干过一天的农活,甚至农具都很少触碰过。而我的同学们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双休日都要和父母去种田。所以我每到休息日时,只能和一群年纪很小的孩子在一起玩耍。然而在这些小孩子当中年纪最小的还在穿开裆裤。于是小时候有着男孩子性格的我就成了孩子王,经常举着木棒带着他们疯跑。根本不用担心路上会有车辆,因为我家乡的人们整体偏贫穷,基本没有私家车。那些有钱又很浪的青年顶多有一辆机车,也不过是用来耍帅和炫耀罢了。
要说公交车这里更不会有,如果要去县里,就只有一种方式了,那就是乘坐我另一个玩伴家的客车。只要花上九元钱,就可以早晨6:30分,在她家门口坐上她家的客车,然后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县里了。
不过这个时长只针对晴朗的夏季,如果是下雨天就会导致山路难走,就得两个多小时了。如果是冬季的下雪天,单程可能要五个小时,八个小时,甚至两天都回不来,因此老百姓们轻意不会坐车,除非办年货,或者去县里的医院。
说起我这个玩伴,也是我的女同学。除了我以外,她是唯一不用去庄稼地干活的同学,所以我曾有很长一个阶段经常和她在一起玩。因为她家在我们林场是最富裕的人家之一,所以她从小就是林场里大人们宠着的孩子,也是女生们羡慕的人。因为她既漂亮,又穿着华丽,相比之下,我只是一个穿着很干净的朴素女孩,而我这个玩伴也是男孩们想要接近的对象。但她的父母只允许她和我玩,原因是她的父母怕她早恋,因此禁止她和男生来往。而有些女孩是大人们口中说脏话的坏孩子,而我的教养是她家人认可的,所以我会被她父母要求去她家玩。
她的玩具很多,还有一辆让我向往又不曾拥有的自行车,所以我骑的第一辆24寸自行车就是她的。她为了教会我骑车,她的自行车已经被我摔得伤痕累累,而我自己也遍体鳞伤。
在她的家中,我经常见她做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她会在不是饭点的时候吃饭。不知为什么她家的大铁锅里永远会有一碗白米饭,而她拿筷子的手总是低到极致的位置,不过她用白米饭拌白糖的奇怪吃法也让我回家后尝试过几次,没想到味道还不赖。
另外,我的家乡科技、经济等各方面条件都很落后,没有图书馆,没有医院,只有小小的卫生所,没有网吧、游戏厅和商场,有的只是我邻居家的一家小小的私人商店,商品很少,日期也不新鲜,还特别贵。小时候有一次我喝了他家的全脂速溶奶粉,害得我胃疼到输液。
所以大家只要去一次县里,就会买回恨不得几个月都用不完的东西,那装东西的包裹像极了逃荒的难民。不过本林场的人是不会互相朝笑的,只是我们到了县里时,尤其是在商场里买衣服时,土气的打扮,加上总喜欢把价格压到很低的行为,让售货员们忍不住向我们翻白眼。
我家在林场时,曾搬过一次家。也就是我后来上中学时的邻居,他家的小媳妇,每当坐客车去县里时,就尽量让自己的打扮从土老帽的农民中脱颖而出,所以她会梳一个平时都没有过那么高的马尾,又特意戴上一对黄金耳饰,涂上鲜红的口红,穿上专门为去县里而准备的高跟鞋,这样的打扮在我看来感觉更土了。
而我们搬家之前的邻居就是林场里那个唯一开商店的人家,他们家有一个宝贝孙子,比我大一岁,天生手脚有缺陷,说话略口齿不清,语速也很慢,他的前胸总是佩戴围嘴,防止流出的口水弄湿了衣服。因为他有先天性缺陷的缘故,所以他没上过几天学,也没有玩伴。于是有一个阶段,我俩整天在一起玩。因为他奶奶开商店,所以他可以随意从店里拿玻璃球和pia叽纸卡,然后免费送我一些。但我可不是白拿,我需要用剪刀把pia叽纸卡帮他一个一个剪下来。
我的童年虽然贫穷,但很快乐,农民们白天在山上种地,晚上不管多累都在饭后聚在十字路口围成一圈开始八卦,因为这个地方没有车,也不存在危险性。大家基本都站在家旁的十字路口,然后和聊得来的人围在一起。尤其商店门口围得人最多,仿佛这里成了这个林场最繁华的商业街,放眼望去,一条长衔的每个十字路口都站一圈聊八卦的老百姓。
如果是寒冷的冬天,晚上路面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在那些亮着灯的人家屋里都有客人或打牌,或吃着瓜子聊八卦,这就是我家乡人的日常。日复一日都这样,很少发生变化。人口流动也很少,可以说本林场的孩子中学毕业后,就继承祖业种田,然后处一个本林场的对象,结婚生子,多少年以后他们再成为老爷爷老奶奶,最后老死在这里,再被埋到山上。
至少从我记事以来到我初中一年级是这样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从哪次死人事件开始打破了这里的平静,我只记得最初发生这种事情,是听说林场一位工人男士的家里突然失火,而这位工人就死于这场火中,最开始大家以为就是意外失火造成的人员死亡,就像生老病死一样,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大家会婉惜这个工人才到中年。但是相隔两年以后的事件,我就不记得先后顺序了,因为那时的我已开始在县里读书,直到后来在北京工作,我都很少回去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中小学同学,以及家人和我提起的。他们告诉我林场有男性在雷雨天气的室外接电活,被雷劈了,当场死亡,死的很干脆,所以他的死让不少人唏嘘不已。后来又隔两年又一个青年死于意外,而我听说来的死因也早已忘记了,后来埋在山上的死人不再有老人,而是一个又一个男性。
从此在这个半封闭的林场里,人们互相开始遥传一个神秘又恐怖的说法——这个林场不干净。一定是有鬼投胎之前来找男性当替死鬼造成的。
记得有一次春节放假,我从北京回来,本来是计划过完元宵节回京的。结果因为一件突发事情导致刚大年初几我就匆匆离开了家。因为某天早晨我在院子里隔着敞开的栅栏门与邻居李大爷聊天,那时的他大概才五十多岁吧!当时他正在院子里用井压水,我便简单和他聊了几句,话题结束后我回到屋里就一整天没再见过他。到了第二天凌景两点左右,我和父母被邻家传来的热闹说话声吵醒。紧接着父母先后穿好棉衣去邻家查看情况,而我也因好奇没有了睡意,披着被子坐起来,望向被邻家灯光照亮的窗外。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回来告诉我说邻家李大爷因为在山上开车拉石头翻了车,被砸出脑浆,样子很惨。我不敢去看,也怕我这容易招魂的骨头招了鬼。于是我第二天就坐车回京了。
后来林场里有人谣传,说邻家李大爷死前,有个老太太夜里看到某打麻将的人家屋里走出来一位戴高筒礼帽,身穿长款大衣,走路没声音的陌生男人。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这个遇鬼的老太太走进那家麻将屋时,经过一番寻问,却没任何人说看到那位戴礼帽的陌生人。这个消息传出以后又过了几天,我邻居的邻居的儿媳妇夜里去后院的私家厕所时,遇到了近期大家热传的戴礼帽的男人,而且是从屋里方向走出来的,然而这儿媳的公婆都没有看见这位拜访者,后来大家都说这个陌生男子是来找替死鬼的,最后找到了邻家李大爷。从那以后,黑天大街上不再有人闲逛了,也没有串门的了。久了以后他们开始感到漫漫长夜太无聊,希望有人能来自己家里串门,于是就开始互相打电话邀请朋友来做客,但彼此又都拒绝了对方。再后来凡是有点钱的人家都搬到县里去了,不过我家却搬去了青岛。
如今听说那个林场现在已经没几家住户了,而我那个流口水的小伙伴还在那里,并且结婚生子了。那个涂口红的邻居小媳妇也仍住在那里,但是她说去年林场又一个男性莫名的上吊死了,而他上吊之前看到了当初被大火烧死在家中的工人男士。那男士对他说,跟我走吧!那边挺好的。
现在我回想起童年生活过的林场,只觉得它像是游离于现实之外的另一个异域空间,如梦似幻,不像在人间。
《我童年的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