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的心事

　　很多时候，清婉觉得自己的心理和性格都离不开童年的阴影……

　　清婉已经失眠很多个夜晚了，此刻她又戴着耳麦躺在被子里辗转反侧。“我最近听什么歌曲都觉得是伤感的。”

　　“你都听了哪些呢？”

　　“《断桥残雪》《凤头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王子归来》《卡萨布兰卡》《千百度》《山水之间》”

　　“嗯……它们本来就是悲伤的啊……”这是清婉在心里自问自答的一段对白，因为这个冬天，她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忧伤什么。她回想起自己曾在地铁站里拥抱着那个人时说“我可以亲你一下吗”，说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因为这个要求实在是太过无理取闹了。

　　清婉是个上班族，最初她选择每周六来这所高校上课，仅仅是为了感受大学的氛围，然而老师们的或者是纪录片解说的上课方式，或者他一个人在讲台上充满激情地演讲，这些枯燥的上课氛围实在是让清婉感到困倦。每节的上课模式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好不容易她熬到了考试放假，可她又在不情愿中迎来了第二学期。

　　没想到这学期的专业课，对清婉来说是很有趣的，不仅让她感觉得到课堂上互动的趣味性，还被那位老师发现了她的闪光点。之后老师不只一次地用文字对她说“我感觉你的感受还是很细腻的，可以多写多表达。还有你对生活的敏感度，体验的细腻程度，都是很适合创作的，把你这些感受都写下来，肯定会很好”“我其实挺期待你写一些现实主义的故事，我觉得肯定会很细致，会有一些很珍贵的细节和感触”甚至老师对她说“我特别想听听你的墓志铭”。清婉回想起自己小学时期的数学老师，曾因为她在讲台上拨错了挂在黑板上的巨大算盘，被数学老师抓起她其中一个双马尾，毫不留情地把她甩到讲台靠窗的方向。她疼到流出了眼泪，她站在那里努力低着头，她知道全班同学此刻都已经把目光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看热闹，她感到颜面尽失，她也很清楚自己受到体罚的原因背后不仅仅是数学太差，其中也隐藏着她父母是修鞋匠的家庭背景。对比之下，数学老师特别擅长奉承班级里的另一名同学，因为那个同学的爸爸是本校的校长，她的妈妈也是这所学校的一名老师。这让势利眼极强的数学老师在清婉的整个小学时代都没得到过老师的好脸色。而眼前这位老师让清婉感到很不可思议，她觉得大学教师的身份是神圣的，自己能被带有神圣光环的人赞扬，自己就像得到了不可替代的荣誉。可同样是一名教师，为什么对待学生的态度会不一样呢？因此清婉想要认真看清眼前这个老师的眼睛，她想透过这扇心灵的窗口去看看老师的内心，她是怎么穿过污浊的世界看到自己的优点的。可是清婉越是想去看清天使一般的老师，她就越是扭曲了自己的初衷。她把这种体会理解为喜欢，爱屋及乌，她甚至觉得老师嘴角的痣都是完美的。

　　老师曾告诉她——人的情感有时候是复杂的，多样的。可是清婉不知道自己对老师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但她知道自己每次到了校园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想用目光寻找老师的身影。在课间休息时会跑到老师所在的其他教室门前，制造偶遇，再亲切地喊一声“老师，好久不见”。若是老师站在她的讲台前，清婉就会加速心跳、目光一直追随着、追随着老师的身影。

　　在不上学的日子里清婉又总是会有意与无意中想起她的天使。

　　思念是一种病，而且病的不轻。清婉一天又一天地把对于老师的思念转化为沉浸在耳机里的伤感歌曲中，她觉得那些悲伤的歌词和旋律都是专门为她谱写的。每一句悲痛的歌词都会揪着她的心刺痛刺痛的。清婉越是听得投入，越会觉得加倍地思念老师，可是她又能为此做什么呢？她只能每天坐在自己的办公位置完成每一天的工作任务。由此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裹在一个透明的气泡里，越挣扎就裹的越紧，她就越想撕心裂肺的大哭，想呐喊、想咆哮，想挣开这现实的束缚，可她仍然只能安静的坐在这里。很多时候清婉拿起手机都想发信息传达自己对老师的思念，但她清楚自己不能这样去打扰对方的生活。清婉想要把对老师的这种情感的纽带寄托在一个实物上，于是她为老师精心挑选了一件自己一见钟情的礼物，清婉找了好多次机会，终于如愿地送到了老师的手中。看到老师被她感动的状态，她也激动不已。很快她又送出第二次、第三次礼物。那天清婉请求与老师一起放学，那也是她唯一的一次与老师共同走向地铁站的路上，清婉为了能与老师多说几句话便有意地放慢了脚步，老师也似是心有灵犀一般，也随和地跟着放慢了脚步，那一刻清婉感觉老师很可爱，就像一个温柔又乖巧的小女孩。

　　从那以后清婉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给对方发信息，去和老师聊些与学习无关的话题、去打探老师的业余生活、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更疯的是她竟毫不犹豫地拨打老师的语音电话约老师一起吃午饭、要求与老师合影后又不征求对方的意见便发到了朋友圈。很显然她过激的种种行为给对方造成了负担和压力。她也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回复她信息时文字中的冷漠，甚至有意避免再发些让她为之疯狂的花朵和红心。她知道这是老师有意在疏远她。

　　她开始恨自己的轻浮。当初，她怀着真诚向老师递上那份感动，然而到最后，或许老师对她尚存的一丝感动，也被她那近乎疯狂的行径给彻底地磨灭了。

　　清婉很失落，但她也自知之明的收敛了自己，从此她把当初思念老师的心情转化为被老师讨厌的悲伤。她的工作效率越来越差，终于被领导当众斥责了她糟糕的工作业绩。清婉觉得脸面被领导扫的一览无余了。她也因此和领导决裂了。

　　清婉这天情绪低落到了极致，下班回到家后，大潞兴奋地从奶奶房间里欢呼雀跃着跑出来高呼着“妈妈妈妈，你回来了”，清婉一阵恍惚，她的情绪一直沉浸在童年悲伤的阴影里以及痴迷地崇拜老师的喜怒哀乐里。竟一时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位妈妈了。大潞看到清婉冷漠地表情便满脸茫然的问:“妈妈，我能靠近你吗？”，清婉心里一阵生疼，她内疚地走过去拥抱着儿子“当然了宝贝，妈妈永远爱你”。清婉抚摸着儿子的头发，这种触感是真实存在的，她知道儿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属于她一个人。她也不会因为思念儿子而悲痛，至少儿子成年之前是这样的。

　　以后的日子里，清婉一有时间就像女王问魔镜一样地去问豆包:老师说“你的文字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真挚和坦诚”到底代表了她对我什么态度。“摩羯女会不会欣赏傻白甜”“摩羯女会不会和金牛女成为朋友”“金牛女如何能打动摩羯女”“金牛女学生喜欢摩羯女老师，女老师会在意她吗？”“读者欣赏作者的文字，会因此欣赏这个人吗？”清婉怕豆包的回答只是随机偶然的，她便反复问、反复问。可是豆包的回答始终是模棱两可的。清婉为了弄清这个结果，她果断去询问一位漂亮的女同事“小梅，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会反感吗？”女同事摆了一个可爱的poss说“不会啊，我会很开心”。清婉欣喜地追问“真的吗？”女同事回答“嗯～”

　　同事的答复让清婉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心里的创口抚平后她开始冷静地回想，她的老师其实是她整个学业生涯中唯一欣赏她的人，老师总是善良地夸赞她的文章，这就导致她更有动力去写作，她开始觉得写作让她每天的生活有了非凡的意义。

　　清婉在心中再次燃起对星期六的期盼。她希望这学期的时间能够慢一些，再慢一些。但可怕的考试日期终于还是到来了。可是清婉想到下午的专业课还能再见一次她思念的人，这让她失落的心情多少有了一点点安慰。这次的课上，清婉果断选择坐在了第一排，她想好好珍惜放假前这为数不多的近距离接触老师的机会。可即便如此，她仍无法成为老师关注的焦点。因为这天下午一个同学中途要请假去参加表演，老师突然来了兴致要求这位同学现场演唱一段。很快教室里就响起了同学高亢的唱腔和老师花痴的欢呼声。

　　这个世界上有种情感叫作嫉妒心和占有欲，这个下午清婉始终被心痛的感觉环绕着，因为同学唱的越高亢，老师欢呼的越兴奋，清婉的心里就越是难过。清婉别过脸不想再去看老师，这是她唯一不喜欢老师的一刻。清婉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因为老师最痴迷的东西是和她背道而驰的。此刻她在想，或许自己当初选择这所学校就是错的，从入学开始，她便与这所高校的氛围格格不入。但也就是这一天清婉知道了老师痴迷于武生，清婉也想在兴趣点上与老师产生共鸣。于是她私下搜索武生的表演视频，可是她越想要努力从中找到自己喜欢的切入点，就越是看的麻木。清婉开始感到浮躁，浮躁，烦躁，烦躁。她在心里呐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能这么纠结、痛苦，这一切都源于那该死的数学老师，都怪那该死的贫穷，该死的童年阴影，该死的卑微！清婉开始把痛心转化为讨厌自己，她讨厌自己在老师面前的卑微。

　　晚上，清婉无精打采地刚一进家门，她的相公就张开双臂拥她入怀，她心中的阴霾虽然没有因此被抚平，但是她感觉到了被温柔包裹着。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思念着她，这个人永远可以为她遮挡风雨，无论她在外面受了多大的伤痛。相公总是用自己的温柔来安抚她，想到这里清婉也伸出双臂回应着相公的拥抱。

　　这学期最终在清婉凄凉的情绪中结束了，放学后，她想最后再见一次老师，但老师没有给她正面回复。清婉悲伤地在校园内转了一圈，不知不觉她来到操场，空荡荡的，清婉的心里也空唠唠的。她回想起自己昨晚又失眠了，睡前她编辑了一条想念老师的信息，第二天早晨她在出门的路上激动地发送了出去，接下来便期待着老师的回信，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她慢慢地将这份期待转为失落，她发送信息之前明明已经问过豆包了，不是说老师会开心的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原来豆包的回答都是骗人的。终于，清婉在期待与忐忑中迎来了上课的时间，她想知道老师会怎样面对她，可一堂课下来老师也始终在看清婉身后的同学，只是偶尔敷衍地问她一两句。她觉得这是老师反感她发送的信息内容而导致的结果。清婉决定本学期这最后一天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再去看她天使一眼。可是课间休息时，老师却又用着非常轻松欢快的方式走近了她。其实当老师拍着她的肩膀说她今天状态不对劲的时候，清婉是开心的，说明老师还在意着她。可是老师问她能不能说出心事时，又仿佛被猜中了她的心事一样，让清婉忍不住流出泪来。此时清婉站在校园的操场里，随着回忆中流泪的自己而流出眼泪。这一刻清婉的耳边仍回荡着老师走近她时用温柔又甜美的声音问她要抱一下吗？那一刻清婉知道老师是了解她的，老师知道这是清婉最渴望的，即便清婉再想任性，也不能继续固执而错过这个机会，她像飞蛾扑火一样立刻钻入老师的怀中，老师的拥抱好温柔，老师的拥抱好温暖，可遗憾的是这种触感竟无法保存下来，她很怕很怕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会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晰。

　　清婉回想这一天的心情就像一部完整的电影一样，承载了她太多的喜怒哀乐。其实那时的清婉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暂停啊，让她永远停留在老师的拥抱中，再对老师说一句“老师我真的好喜欢你呀！”清婉甚至还在幻想着有一天在老师穿上洁白婚纱的婚礼上，她含泪而笑地送去最真挚的祝福～

　　这学期结束了，但她对老师的思念还没有停止，即使受了伤也是值得的，因为只有这样的人生才称得上是丰富多彩的。清婉默默地打开朋友圈，看着自己与老师的合影，照片里老师那张亲切的脸庞，让清婉再次感受到当初老师靠近她时的亲切感。清婉打开耳麦，听着伤感的歌曲默默地走出了校园的大门。如果清婉自始至终都压制着这份情感，或许在它还没燃烧起来就已经熄灭了。可一旦她把这份秘密告诉了对方，它就像燃烧的熊熊烈火，便再也无法扑灭……

　　但她会把这份情感寄托于文字中，因为那个人，清婉爱上了写作，因为那个人，清婉知道了李娟和她的阿勒泰。因为那个人清婉体会了爱、生活与受伤。同时她也明白了单纯的喜欢是无法让她与老师产生共鸣的。但却能为她的人生增添了色彩的一抹笔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