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者的回声
沉默者的回声
惊鸿小舟2025年4月7日夜
午夜,风扣灵魂,雨打心扉,那颗醉意朦胧的心,是醉非醉,是醒非醒。一摊生活的杂碎让我们醉无可醉,醒又难醒,唯抱着一槲陈酿,在午夜的世界里狂饮。此刻,一个让人心心念念的名字——王小波出现在脑海,带给我灵魂的阵痛,更带给我宁谧与遐思。午夜异常宁静,只有宁静,也只有独处,让我在午夜里尽情放飞、尽情逍遥。
在熙熙攘攘的世界,我学会了逢迎,也学会随波逐流。颠沛流离的人生告诫我们不必在意太多,充满竹节的心境似乎也告诫我们人生永透,本无竹节。有心结,只因我境界太低,世界虽大,我心渺小。于是处处迁就别人,委屈了那个真实可爱的自我。
人皆图醉,只因醉处灵魂归真,醉处人性显真。有人醉在形骸,有人醉在灵魂,也有人似醉非醉,有人胡涂似仙,不求有解。醉仙当属刘伶,他嗜酒如命,酒量惊人,一醉三年,灵魂酒中放,性情醉卧显。王小波的醉酒不是一种沉沦,更是一种特立独行,是对现实的无声呐喊。
每每提醉,便想起而立之年所作《醉酒乐》,不必在意曲高和寡,更非在意荣辱得失,一应自然,顺势而为,那才是人间醉才,绝世之胡涂仙。
洒乃琼浆,也是玉液,又名忘情水,更是心灵清醒剂。每每喝酒,便想起古今多少事,品起人间之得失。可谓醉也悠悠,醒亦坦然。便觉醉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
不爱美人撩意,但爱醉在不眠中。少时醒里看醉人,老来醉里寻华章。不因酒之故,全凭随性来。倒喜欢那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来,醉可随性,醒则坦然。只因爱上那种随性随缘之境界,爱上那种“才上眉头,便上心头”的感觉来。更爱与古人神交,喜欢“听凭书掉泪,替古人担忧”。因为醉,我们更从容,因为醉,我们更玉璞归真。
闲叙诸多,却忘主题。说起王小波,人大奇才,曾为云南兵团一知青,曾在北大任教。饱经底层岁月,生来一粒沙,身后留青名。舍本求末,自古始然,舍玉而求匣,见小义而忘大义,自古有之。独坐孤亭,午夜放思绪,任其孔雀东南飞,劫难掩五里一徘徊,人生之事,不大不小,不偏不倚,学习王小波,却有一种特立独行的风骨。具有上可居王侯将相之气,下可当黎民百姓之量,不求飞黄腾达,只在乎一瓢一饮。
独忆王小波,这倒并不仅他是大才子之故,是世间难得的俊杰,他的生命历程短暂且精彩,但结果也不尽如人意,是在一个深夜里在自己的家中孤独凄惨离去。少年粉墨登场,中年惨淡谢幕,年仅45岁。至此,中国的卡夫卡淡然离世,一个有趣的灵魂在尘世间烟消云散,他的离开给中国文坛留下了巨大的遗憾。其在现实与虚幻间,构筑了人生黄金、白银、青铜三部曲,在人世的迷离与颠沛间塑造信仰,指引人前行。我不敢认真拜读王小波的三部曲,并非人们所说的情色世界,庸俗人生。有人看见的是男欢女爱,消沉沦落。我读到的却是另一种境界,更是一种别样的人生。有辛酸、有厚重、有豪放,更有生命的多彩。而是我本人的驻村生活与他经历似有相似,感同身受,遍觉神交已久。武侠大师古龙所作大作奇多,以“酒色才气”居奇,不必拜读太多,一部《楚留香传奇》便今人一生莫及。
回朔岁月,流金皆奇遇,古人多醉诗。想李白醉酒斗百篇,豪放遍寰宇,“烹羊宰牛且为乐,会当一饮三百杯”的豪达,让人回味至今。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土俱欢颜”的心忧天下清节让人意难平。苏轼的“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的洒脱,让人如劫后重生,雨后见美景。竹林七贤之嵇康的一首《广陵散》,让人顿觉“冷冷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的凄凉美。辛弃疾的佳作“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让人荡气回肠。想唐伯虎“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独孤求败之境,“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的高深意境,让人不禁感叹人生之得失,是进亦忧,退亦忧。
王小波感人,是因为他真是个酒徒,实在是他笔下那些人物,总在酒气中显出几分真性情。酒瓶横七竖八地躺着,像他小说里那些不守规矩的句子。我疑心他的文字是用酒精泡过的,否则怎会这般辛辣又回甘?黄金时代的人们在酒里泡着,青铜时代的齿轮在酒里锈着,连那只特立独行的猪,也在酒糟里打着滚。
醉眼朦胧时,常见他蹲在路灯下抽烟,烟雾与酒气搅在一处。他说这叫做“思维的乐趣”,我却只觉喉头火辣。沉默的大多数在酒馆里突然聒噪起来,说着平日不敢说的浑话,这大约就是他所谓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的做派。
畅饮休心性,更爱糊涂间。酒至半酣,忽然想起他写过的“似水流年”。这流年当真似水,只是不知掺了多少酒精。我们这些后来者,不过是在他酿的酒里又兑了些水,淡而无味地啜饮着。他的文字是六十度的烧酒,我们写的顶多是掺了香精的甜水。
醉后常做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他笔下的人物。有时是王二,有时是那个总在证明费马定理的副教授。醒来时头痛欲裂,才发觉自己终究不是他们。我们这一代人,既没有他们的荒唐,也没有他们的勇气,只能在KTV里嚎叫几句“爱你就像爱生命”,假装自己也活过那个年代。
酒醒时,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是再没有人会写“月亮像一场突然的腹泻”这样混账又精准的比喻了。现在的作家们都太清醒,太体面,连醉酒都要摆出优雅的姿态。而王小波的醉,是直接躺倒在思想的阴沟里,还顺手捞起几颗星星。
我终究不敢像他那样喝酒,也不敢像他那样写作。只能在微醺时,偷偷想念那个“把敦伟大友谊”写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家伙。他死了二十八年,我们却还在他的酒缸里泡着,既醉不了,也醒不来。
作者:张向东,笔名惊鸿小舟,国家机关干部,4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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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者的回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