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人物一束
故乡人物一束
韩昶国
故乡人物之:韩江
韩江,就住在我老家的老宅东邻一墙之隔。
我对他有印象时,似乎就是一副私壑先生的样子。其实,韩江也真的很有学问,天文地理人情世故以及周易八卦历史掌故,都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在方圆几十里都小有名气。谁家盖房子上梁封脊孩子结婚看吉日选时辰生孩子取名字等等,都要来问上一问。平时有什么事弄不懂或拿不准的,就会有人说,找韩江去问问。
韩江个子不算高,却是弓着腰,腿脚却很灵便,步子的频率也紧凑,走起路来很有活力。韩江人很热情,谁家里有事儿,找他帮忙,只要有时间他总是很爽快地答应,显得积极乐意腿脚也麻利。他说,有喜事儿帮忙是沾人家的喜气得感恩人家,白事儿帮忙是为自己积德。都是缘份。都是福报。全是好事呀。
韩江还有个本事,就是毛笔字写的好。那个时候,在农村毛笔字写得好的,真的不多。所以他的知名度又厚重了许多名字响亮得很,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我写毛笔字的三脚猫功夫,也是受了些他的影响,经常得到他的鼓励。只是自己缺少悟性又不够勤奋,所以至今依然还是三脚猫水平,没有什么长进。
韩江和我们虽然是一个韩。他这一支辈份却很免。记得我带着媳妇儿第一次回老家,他在门口站着,很热情地打招呼:这是少奶奶吧?排场的很!俺国爷有福气!我笑笑打招呼。我媳妇儿却有点受不起,忙说您都这么大年龄了,可不敢这么叫。韩江哈哈大笑说,少奶奶,我不这么叫,就没法叫了。在咱这里辈份可不能乱呀。
父亲在世时,我每次回老家总要去隔壁串个门,聊上一会儿话,或者给他带一些他喜欢的小玩艺,拿着自己胡写的东西让他看。每次他都少不了叮嘱我说,字字得勤写,熟能生巧。可不能放下。丟下了以后想再拾起来就难了。
后来,父亲去世了。弟弟也跟着走了。为了生活方便,弟媳妇带着两个孩子搬到镇子里住了。老宅儿空了。
老宅儿没有人住了。所以再回老家,没有事儿就很少再回老宅儿看看。也就很难再见到邻居韩江。
记不得是哪一次回老家,说话时提起了韩江。说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我想,关于这一点,韩江估计是早就知道了。
故乡人物之:李顺江
在老家众多平凡的人物中,李顺江不能不说是个能人。
记得我小的时候李顺江的家境十分困难,爹妈人又老实厚道,所以村里不少人总是拿他说笑逗乐子,来显示自己多么聪明。
李顺江要比我大一些,应该与我二哥年龄差不多。别看他平时说话有一点结巴口吃,但他的脑子却好用灵光聪明得很,又非常喜欢折腾一些新东西。比如当时收音机还是较稀罕的东西时,他就能用不知从什么地方拣来的细细的铁丝,找一块磁铁,用块硬纸板一剪一折,再连接上家门口外的电线,捣鼓上一会,就可以发出声音,听到各地方的电台播音。全国各地有什么新的消息,他先知道了。
他这自制的喇叭匣子,虽然样子不规矩,但用处一点也不少。靠这土制的喇叭,吃饭的时候,他家门口总是聚了很多人听各地的新鲜事。但那个年代是不允许这样私自连接公家电线的,见有人来,就赶紧把线扯下来。只能改为没有人时的“地下活动”,想听了悄悄听一听。
好像是在李顺江高中毕业那一年,正赶上了国家恢复高考政策,学校都鼓励学生积极参加高考。但他没有参加高考而是选择了开修车铺。自行车在那个时候是主要的交通工具,所以能修个自行车也算是一个手艺。他把修车铺子选在去城里的十里铺,这里是东西过往的交通要道,过路人多车多,生意也多。再后来又修起了摩托车汽车,不仅简单的常见的故障能处理,因为他有一个聪明好使的脑袋,又喜欢钻研,所以就连一些不常见的复杂一点别人弄不了的故障,也经常叫他过去看看,他去了保准手到病除。
后来听说李顺江带着老婆孩子去了郑州荥阳,仍然干着修车的生意。时间忙忙碌碌,他没有白折腾,也算挣了些钱,家里房子院子收拾得象模象样,也把自己的弟弟带成了独挡一面的修理师傅,还娶了媳妇成了家,在村里很有些面子了。
现在的李顺江也六十多岁的人了。是不是已经不再忙着修车了,而是安静幸福的当他的爷爷姥爷了。或者,说话依然有点口吃结巴的他又盯上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开始了新的钻研……因为忽然想起来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闲着反正也是闲着,玩吧,只要自己高兴就中。
是啊,人这一辈子既漫长也短暂,只要有个好的心情,好的心态,再闲淡的时间也能充实丰满起来。关键是要看你怎么去想这个问题。这个深奥的道理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十分简单。
就好像是每个人对待幸福的态度一样。有的人天天吃着五谷杂粮,也仿佛是生活在天堂一样快乐得看不见忧伤。而有的人即便是生活在天堂一样的荣华富贵里,依然看不见一丝开心的微笑。
如此而矣。
家乡人物之:铁匠牛丙奇
即便是在那个体力活为主要生产力的年代,能做铁匠的人也不多。铁匠首先是要有力气,能下力气,关健还要有做铁匠的技术,炉子火焰的热度淬火的程度,锤子的大小份量,落锤的轻重力度,还有落锤的急缓速度,是主打锤还是辅助锤,都要恰到好处。这样干出来的活计才有质量。
其实我的家乡除了牛丙奇家打铁,还有一家打铁的。这一家规模大点,在镇子里头。我们都叫他铁业社,是个大院子,门口挂着牌子,归人民公社所有。在这里干活的二十多个人都是公家人,每个月还有工资。这个铁业社专门打铁锨锄头耙子犁铧镰刀等农用工具,和铁锅铁桶勺子等生活用品。临街还有一间门市,卖自己车间里生产的或其他地方做的铁制品。
而铁匠牛丙奇的作坊要简单的多。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靠着南墙根儿打起一个棚子,放着一个铁枕子,一边是自己垒起的炉子,铁枕子有五六十公分高,边上放着宽面的长凳子,凳子上放着一个敞口的灰色铝盆,盆里盛满了水。铁枕子另一侧也放着一个宽面的凳子,上面放着大小不一样的锤子钳子。这就是铁匠牛丙奇的所有家当。
而且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牛丙奇只是一个助手,真正一锤定音的是他的父亲。牛丙奇长得黑黑瘦瘦的,和他父亲的样子很象似。但一看胳膊的肌肉,就觉得很有力气。他家做的活儿,都是提前约好的。谁家盖房子垒窝棚需要长钉子,找上门来了,说了要求,和需用的时间。就回去等着。
如果有活儿,牛丙奇和他的父亲就会穿上盔甲一样的凡布长袖褂子,叮叮当当起来……
但终于有一天,牛丙奇的父亲,老铁匠倒下了,说浑身无力,拿不起锤子了。于是便不再接活儿,其实后来也真没有什么人找他家干活了,初级的现代化基本上代替了手工作坊。牛丙奇悄无声息地结束了铁匠生涯。但除了几亩地种好管理好便无所事事,和其他农村人一样悠闲。
后来我当兵离开了家乡。有一年回去探亲,父亲说,丙奇把你以前画画的书和纸拿走了,我看你也不用了,就收拾收拾给他了。我说行,开始学画画了?父亲说,他可能学可能干了,你看我这一嘴的牙都是他镶的,可好用了,咬啥吃啥也不耽误。他还说等你回来,跟他说一声来找你玩呢。
丙奇年龄比我大十来岁吧。一次我在家时他去了,对着我墙上正在涂抹的山水很感兴趣地欣赏起来。说老弟,这山水画是不是得这么看,微微眯上眼睛,就能把自己带入画的画境中,就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也能看出画的效果。我说是。你还挺有悟性。他说我弄不好,但觉得只要学都不难,关键自己要有悟性,掌握技巧……你现在还写还画吧,有自己用不着的书呀啥的,给我捎一些。我说好。
然而,那一次却是最后一次见面。再提到他,有人说那年忽然得了个急症,上午还好好的,吃了午饭说困了躺一会,躺下就没有起来,真是没有遭罪。
作者:韩昶国,笔名:老莫、少石。1971年出生。河南洛阳人。
1990年12月入伍,2001年退出现役。历任战士(放映员、报道员、班长)、宣传干事、副指导员、指导员。政工师。
活着就要活好。有质量有品位,有情感有道德,有格局有境界,有爱心有高度。
文字主张言之有物,不虚不伪不假不媚。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得文字的生动与魅力,感受到文字带来的文明与进步,共享人类发展的成果。而不是一些少数人群的特权专利和附属品。
工作之余,胡涂乱抹,记录人生中美好的瞬间,让情感扮靓流淌的时光,成为岁月里咀嚼反刍的甘甜。2021年分别按年度整成册,使其象个模样。完成了《永久有多久》(2015年前)、《时光的影子》(2016年)、《漫漫老去的日子》(2017年)、《被诗融化的时光》(2018年)、《绽放是生命的感动》(2019年)、《遇到生命的美丽》(2020年)、《嵌入时光的诗行》(2021年),《阳光的味道》(2022年),《城市在左乡村在右》(2023年)、《孤独的风景》(2024年),约计90余万字。《灿烂心灵》书名暂定(2025年)。
《故乡人物一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