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粽叶飘香

　　又闻粽叶飘香

　　周末恰逢端午，我们全家前往探望年迈的岳父岳母。推开房门，一阵清新的粽香扑面而来，原来是灶台上蒸锅里的粽子在散发着香气。端午佳节，岳母包了不少粽子，准备与家人一同分享。如今超市里粽子种类繁多，应有尽有，可老人依旧觉得，亲手包的粽子才最合口味。或许，这不仅是对美味的执着，而是老一辈人，乃至我们这代人，对逝去岁月难以割舍的深深印记。

　　岁月如长河，无声无息地流淌；往事似沙粒，在时光中慢慢沉淀。但童年记忆里那一缕粽香，却时常萦绕在心头，成为我记忆深处最温暖、最珍贵的存在。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生活条件艰苦，物资极度匮乏，连温饱都成问题，能在端午节吃上粽子，对那时的我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幸福。每当端午临近，家里便开始为包粽子而忙碌起来。父亲总会带着我上山采摘粽叶，山间的小路崎岖不平，布满碎石与荆棘，可年幼的我满心都是期待，丝毫不觉疲惫。我紧紧跟在父亲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山林间灵活穿梭，熟练地挑选着宽大翠绿质地柔韧的粽叶。我也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帮忙，一个上午，一大竹篮新鲜的粽叶就被我们带回了家。

　　到家时，母亲早已将石臼清理干净，准备舂糯米。她和姐姐配合默契，有节奏地捣着石臼，“吱呀--咚”的声响在堂屋内回荡。我好奇地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有时也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忙。奈何年纪小、力气弱，根本踩不动舂米的踏板，只能和姐姐一起，两人合力踩动。即便如此，母亲也总是笑着鼓励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温暖着我的心。除了舂糯米，我们还要去摘取棕树叶，将叶片细心地撕成小条，两根相连，做成绑粽子的绳子。舂好的糯米、采回的粽叶和连接好的绑绳都需要浸泡一天，在这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整个家里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氛围，好似空气中都飘着幸福的味道。

　　包粽子的日子，是全家最欢乐热闹的时刻。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其乐融融。母亲将泡好的糯米沥干水分，将洗净的粽叶和绑绳铺开，开始手把手教我们包粽子。她的动作娴熟优雅，宛如一位技艺高超的舞者。只见她轻轻拿起两片粽叶叠好，灵巧地一折，便成了一个精致的尖斗；接着将糯米缓缓倒入，轻轻压实；再折下斗上粽叶，将糯米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最后用绑绳仔细系紧。在母亲的耐心指导下，我们笨拙地模仿着她的动作，可包出的粽子却形态各异，有的歪歪扭扭，有的斗角甚至还漏了米。但大家看着彼此的“杰作”，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屋子。那时的粽子，远没有如今这般丰富多样，没有猪肉和红枣，也没有咸蛋黄和香菇，家境稍好的人家，或许会在糯米里掺些绿豆，可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我们对粽子的喜爱。

　　包好的粽子被整齐地摆放入锅，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粽子需要煮五到八个小时才能熟透，对于年幼的我来说，这段时间无比难熬。我时不时就跑到锅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盼着粽子快点出锅。从锅盖缝隙中飘出的淡淡粽香，勾得我馋虫直冒，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终于，粽子煮好了。揭开锅盖的瞬间，热气腾腾地升起，浓郁的粽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仿佛连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母亲用筷子挟一个给我，我小心翼翼地剥开粽叶，一个白白胖胖的粽子呈现在眼前，蘸上白糖或红糖，轻轻咬上一口，软糯香甜，那滋味，仿佛将世间所有的美味都汇聚在舌尖。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粽子边说笑，幸福的味道在房间蔓延，也在心中扎根。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超市里各种各样精美的粽子琳琅满目，可我却再也品尝不出儿时的那种味道。那亲手采摘的粽叶，那石臼舂出的糯米，那全家一起包粽子的温馨场景，都已成为过去。但那难忘的粽叶飘香，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它承载着儿时的欢乐，承载着家人的温暖，更承载着那段虽然非常艰苦却无比幸福的岁月。每当端午来临，闻到粽香，我的思绪就会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充满烟火气的乡下老家，回到那段难忘的旧时光里。

　　（作者：周博，现在广东省惠州市工作，爱好阅读和文学，时有作品在报刊杂志等媒体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