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徽墨般浓韵的险江

文/ 邢真书 时间:

  如徽墨般浓韵的险江

  文/邢真书

  乌江发源于贵州乌蒙山,是长江上游南岸最大的支流。从云贵高原到渝东山地,一千多公里的水路大都在跌荡中流泻。唐以前乌江称为延江,得名于原始土著居民“蜒”族,唐以后称为“巴涪水”、“涪陵江”,与巴国和涪陵郡的政区设置有关,直到明代更名为乌江。

  童年随父母工作调动,从乌江边的彭水进入长江边的涪陵,印象最深的是当地人习惯性询问:“你来自小河里面吧?”涪陵人把长江称为“大河”,支流称为“小河”,乌江自然成了落后闭塞的代名词。民谣云:“养儿不用教,酉、秀、黔、彭走一遭”,意思是只要到过乌江深处的酉阳、秀山、黔江、彭水四县,便知道生活有多么艰难。沿江广布的石灰岩注定了农耕时代的贫瘠,片片石旮旯,只长红薯洋芋苞谷粑。

  乌江又称黔江、延江,威宁彝族苗族回族自治县盐仓镇营洞村的三口泉眼:花鱼洞、黑鱼洞和石缸洞,汇集成乌江源头,全长1037公里,跨贵州省北部和重庆市东南部。乌江支流众多,呈羽状水系分布,流域面积8.79多万平方公里。流域内山峦起伏,石灰岩地层分布广泛,多溶洞、伏流。从景观特征看,沿岸的阴翳山峦把江水影映成一带墨绿,“乌江”之名倒也贴切。唐代诗人孟郊赞美道:“旧说天下山,半在黔中青。又闻天下泉,半在黔中鸣。山水千万绕,中有君子行。”

  由于地处川东、黔北、湘西、鄂西南交界,乌江历来是流放的惊悸之地。唐朝自贞观到垂拱年间,有李承乾、李忠、李明、李元轨等皇子获罪流放到黔州,承乾、李明还死于囚所。开国元勋长孙无忌在流放途中,一道密旨令其自尽,苦情难诉,江风浩烈,尽管后来昭雪,墓迁太宗陵前,武隆乌江边上的衣冠冢仍然令人唏嘘。三块碑碣,荒冢孤亭,清人苏国珍触景感叹:“长安春色今犹好,忍说黔州被谪年。”

  宋代诗人黄庭坚从乌江贬至黔州(今重庆黔江区),孤寂愤懑。“撑崖拄谷蝮蛇愁,入箐攀天猿掉头。鬼门关外莫言远,五十三驿是皇州”。“浮云一百八盘萦,落日四十八渡明。鬼门关外莫言远,四海一家是兄弟”。一曲《竹枝词》,二渡“鬼门关”,可见诗人心中的无奈与悲凉。黄庭坚到达彭水后,闻悉夫人生子,想起了杜牧的诗句“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于是,信手写下“绿荫轩”三字,如今,这处珍贵的摩崖刻石成了彭水的标志,游客都要来此观瞻,触摸诗人孑然的思痕。

  历史把乌江的青黛染得如此凝重,江野荒痕,令人望而却步!但是,一种远离的坚守让乌江保持了自然灵性,一种至纯至美的江源风景引发了人们视觉回归。作家徐迟说过,大三峡、小三峡、阳朔山水甲桂林,都一样,在这里,它们已略输文采,稍逊风骚,不如乌江峡谷原生而近乎天然。

  90年代末,还在读书的父母回到乌江流域进行文学创作,人们谈论最多的是旅游,从前的贫困守望变成了今天审美的富饶,石漠化的贫瘠变成了“喀斯特”百里画廊。

  风景逆流而上,历史顺流成河!祖先逐盐的足迹让城市沿江行走,涪陵位于乌江和长江交汇处,也是乌江边最大的城市。很少有人会想到,涪陵之名经过了两千年的迁徙,从乌江深处行走至此。

  这是一条巴人筚路蓝缕的拓荒之路!起源于湖北长阳武落钟离山的巴人,为夺取盐业资源向夷水(今清江)上游迁移,巴人首领廪君与占领盐泉的母系民族“盐水神女”展开激战。在赢得了战争后,在清江边建筑夷城,建立了奴隶制国家巴王国,这是巴人建立的第一个巴国,《后汉书》对此有详细记载。

  盐水女神想留住廪君,晚上前来共眠,白天幻化成飞虫遮天蔽日,阻挡巴族前行。面对爱意,廪君不为所动,决然一战,被困之时,以青缕一丝相赠,女神将之佩戴,没想到却成了廪君的箭矢目标。女神因爱而死,廪君绝情而生,枕席之欢的留念竟成死亡信物,江山情殇,令人动容,我不愿细想这一太过悲情的传说,更愿相信这是父系氏族取代母系氏族的历史进程。

  再往前行就进入了乌江支流郁江,在苗族语言中,“郁”与“盐”通用。郁山镇自古以来就是重要的盐产地,走进镇上,至今仍然能感受到浓浓的盐味,江边二十余处盐井遗址依稀可辨,废弃的盐灶随处可见。由于江流下切,郁江盐层很浅甚至自然出露,从两岸的溶洞或岩缝中自流涌出。每当枯水季节,江水都略带咸味。盐业资源的丰盈与极其容易的开采条件给郁山提供了良好的经济发展条件,成为四川盆地盐业开发最早的区域之一,自汉代开始设县,兴盛连年。

  镇上的老盐工仍然怀念当年盐业盛况,“日有千人摆手,夜来万盏明灯”。运盐船只上下穿梭,拉纤撑篙众人摆渡,船头灯火可比古镇人家。但是,由于开采时间太久,盐卤浓度降低,上世纪80年代末盐厂被迫关闭,千年依托的财富一夜消散,古镇瞬间衰落,除了行走不便的老人还留守老街,年轻人几乎都移往别处,寻求谋生出路。

  看着今天萧条的郁山古镇,你也许想不到这是西汉时期的望县、涪陵县所在,因盐而聚众,聚众而成邑。在乌江峡谷地区,以一盐之利足可奔走四方,尤其在汉代盐铁经济的背景下,成就了传奇式的富庶。

  资源型城镇需要对外运销的口岸,郁山食盐上溯销售至湖北的咸丰、来凤等地,与巴人西迁的路径对接,延续着远古开辟的盐道。从郁江顺江而下,涪陵先移至乌江边的彭水,然后顺乌江而下,向长江靠移动,东晋永和三年(347年)移至现在的涪陵市地望。巴人逐盐的脚步从清江-郁江-乌江-长江,涪陵因盐设县并沿江漂流,流动出岁月的城市轨迹。

  除盐泉外,丹砂采炼也是秦汉时期的重要行业。彭水和郁山附近,有朱砂镇,因产丹砂得名。《史记·货殖列传》记载:“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秦始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

  “巴寡妇清”在这里采集丹砂,富可敌国,并用财自卫,神圣不可侵犯,就连暴戾的秦始皇也对她礼遇有加,为她筑台贞名。丹砂可以镇静养神,益气明目,通血脉,固精髓,内服外用均可,是当时最畅销的上品名药。尤其是丹砂是提炼水银的重要原料,不少学者认为,秦始皇地宫里的水银来源很大程度上仰仗这位巴清寡妇,也许是为自己建造未来的“不朽”世界,秦始皇当然“客之”。

  从彭水沿乌江上溯,贵州的铜仁、沿河、德江、印江等地都是水银、丹砂的富集地,是中国三大汞矿之一,诸葛亮征服南中(今云南、贵州及四川西南部)后,让当地老百姓开采丹砂,以作军用。唐宋时期乌江丹砂由于质地优良,成为朝廷贡品。

  “盐”与“丹砂”作为重要资源还影响到行政区划,一般来讲,地方官员总是希望自己管辖的范围扩大,权力加强。但是,东汉末,巴郡太守但望却主动上书,要求将管理的范围划小,这种“自下而上”主动要求分权者,在中国政区历史上极为罕见。其根本原因是地方势力各自为政,巴郡太守无法驾驭,不得已而为之。当时,涪陵郡从巴郡中分化出来就明确提出以“盐”和“丹砂”立郡,可见资源拥有者势力之强大。翻开中国历史地图,就可清晰地发现,东汉从巴郡分化出来的巴东属国或涪陵郡基本就是“盐”与“丹”的采集与运输中心地域。

  随着中原一统的步伐,巴国消失了,巴郡分化了。我们只能通过折戟沉沙的遗址和遗留的后裔去触摸、去感受祖先的印记。商周之际,巴人参与武王伐纣战争,“前歌后舞,以凌殷人”。费孝通先生从人类学的角度论证土家族就是巴人的后裔,如今遍布于乌江上游的土家人仍然保留着巴族的传统,以虎为图腾,好鬼神。走进土家村寨,感人至深的摆手舞群颂声扬,古韵萦绕。

  作者简介:

  邢真书,本名:肖韩岩岩,零零后,武汉市。就读于武钢三中,高中学生,爱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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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徽墨般浓韵的险江》

  如徽墨般浓韵的险江  文/邢真书  乌江发源于贵州乌蒙山,是长江上游南岸最大的支流。从云贵高原到渝东山地,一千多公里的水路大都在跌荡中流泻。唐以前乌江称为延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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