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记:从饥饿记忆到体重博弈

文/ shuxj123698 时间:

  真正的自律,从非对欲望粗暴的压制封堵,而是在清明觉知中寻得那份微妙的平衡!

  百日记:从饥饿记忆到体重博弈

  周日傍晚,在耗时2.5小时完成17.5公里的连走带跑后,我拖着疲惫却稍感轻松的步伐路过泉州洛江外国语中学。正值周末返校高峰,校门口流动餐车一字排开,初高中学生们簇拥在摊位前挑选食物。目光所及,奶茶、鲜榨果汁、酸奶、烤肠、鸡蛋仔、鸡排、炒面、炒饭、手抓饼、紫菜包饭……各色小吃琳琅满目。

  鸡蛋灌饼在铁锅上滋滋作响,转筒上的烤肠焦香诱人,油花滴落炭火腾起缕缕白烟。孜然的浓烈、油脂的酥香汹涌扑鼻,将我那因长距离运动早已清空的肠胃瞬间唤醒。体内馋虫蠢动,喉头干涩。我强忍着诱惑,快步逃离这诱惑遍布的“是非之地”。

  归家、洗澡,迫不及待站上体重秤——77.71公斤。数字带来一丝慰藉,随后便是蜷在沙发上,任由电视光影闪烁,而肚腹在漫长的忍耐中又熬过一宿。

  自决心减肥降重以来,这已是第63天。

  饥饿的滋味绝不好受。然而,年岁日增,体重超标,在这个生命阶段为健康奋力一搏,值得。何况,关于饥饿的记忆与生存之道,于我早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生存的博弈:饥饿的童年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赣东北小山村,分田到户的浪潮刚过,父母带着我们五个孩子在水田旱地里拼尽血汗。然而每逢五六月,早稻青黄未接时,家中米缸已然见底。母亲曾想向邻居借米,可见家家存粮无几,唯恐徒增他人烦难,只得作罢。于是菜地的时令蔬莱、地窖里的隔年老薯,混上少量粟米,熬成一锅稀薄的水粥,便是一家老小糊口的依靠。那时大哥在县城念高中住校,一周回家一次。他在学校的饭菜,是家里省下的米换来的饭票,和母亲秋天腌制的豆豉咸菜。周六傍晚归家,周日晚饭返校,因此周末成了难得的“盛宴”。父母总会在周六晚餐和周日的两顿饭上改吃米饭,有时甚至会加一个辣椒炒鸡蛋这样的“荤菜”。年幼的我因此总暗暗盼着大哥回来,一家八口(还有奶奶)围坐桌前。记忆中,大哥总是第一个放下碗筷,吃得又快又少。多年后母亲提起,常说他懂事——吃得快少不易消化,肚子空得慢,就能把更多的饭菜留给弟弟妹妹。

  到我上初中时,大哥升入大学,二姐读高中,小妹读小学。改革的春风虽吹进我们的小山村,家境却未见显著好转。为了供我们读书,父母忍痛让大姐辍学回家,帮忙务农。大姐放牛、帮人耕种、上山砍柴卖给窑厂、去工地打零工……靠着这些零碎活计,换来我们兄妹的学费书费。公社中学离家十几里,冬春住校,夏秋走读。走读时,午饭的配菜是头天晚上家里的剩菜;住校则与大哥当年一样,米换饭票,咸菜下饭。十四五岁正是抽条长个儿的时候,饥饿感在上午第三、四节课汹涌来袭,腹如擂鼓,难以专注。偏偏这时,附近村民已带着葱油饼、饭团、糍粑等小吃,候在教室外的走廊。下课铃一响,条件好的同学冲出教室,掏出零钱大快朵颐;大方的便呼朋唤友,分享美食。作为村里唯一考入公社中学的孩子,我既无熟识的朋友,更无零用钱。只能嗅着诱人的香气,听着小贩的吆喝和同学们的咀嚼声,强咽口水,那十分钟的课间格外漫长难熬。一次,带来的米换的饭票提前告罄。我告诉母亲,她便让我自己去米缸装米带去学校。次日课间,诱人的香气再度侵袭,抵抗徒劳。我鼓起十二万分勇气,攥着装满米的小布袋,战战兢兢走近卖葱油饼的阿姨,低声问:“阿姨,能用米换饼吗?”她打量着我,点头:“可以。这袋米能换5个,都要吗?”我沉默地点头。看她把米倒入她的口袋,将五个温热的油饼递过来。我抓起饼飞奔到角落,狼吞虎咽,泪水无声地混着食物滑落。午饭因无米可换,饿着没吃。傍晚回家,只得撒谎米袋在田埂摔跤时撒进了稻田。母亲没多问,只叮嘱小心,让再装些米次日带去。我默然应着,愧疚的泪水在眼眶打转——那是我与家庭困境最早的、充满羞惭的个体“博弈”。

  希望与转变:智慧的应对

  转眼大哥大学毕业,分配到离家5公里的军工厂。大姐出嫁,二姐高中未念完便南下厦门打工,小妹上了初中,我也如愿考入高中。凑巧的是,我的高中距大哥的工厂不足一公里。随着大哥、二姐开始挣钱,家中光景渐宽裕。大哥下班常回家帮农,并从家带些蔬菜去工厂,自己中午做饭,既省钱也能照顾到我。于是,上午放学我便随工厂子弟们蹭进厂里吃午饭。那时精力充沛,午间无需休息,或在工厂、学校的篮球场挥汗如雨,或偷偷在教室翻看琼瑶、张爱玲的小说。晚餐在学校食堂解决,配菜仍是腌菜,偶尔能打些新鲜蔬菜。

  宿舍十二人间,大家按年龄排了兄弟序列,我因性格温顺,排序第十,被唤作“老实”。最热闹是晚自习后,众人回到宿舍里海阔天空侃大山,可也正是这“集体狂欢”,让我的学习开始吃力。高二寒假后,我下决心与邻居村的同学合租了学校后门外村民的房子。想“鲤鱼跳龙门”,需心无旁骛。然而新难题是:学校后门只限时开放,晚自习结束若错过了关闭时间,绕道前门得多走两公里。于是每晚九点,我都需化身“短跑健将”冲向后门。偶与同学讨论时,得知能翻墙出校(虽不易但便捷),总算有了应对之法。回“家”后,房东的电视常播着《渴望》或歌手大赛的声响,我与室友伴着这背景音伏案读写。夜深人静,饥饿常成伴读伙伴,但这时的我有了新手段——物理化学的实践:晚自习归来,淘洗适量米倒入热水瓶,灌满水,插入“热得快”。不出十五分钟,一壶热腾腾的白粥就成了。两人分食,加点白糖或就着家中带来的咸菜,甚至什么都不配,也喝得心满意足。热粥暖胃,能支撑我们再学一阵,或安稳睡去。此时的家中,米仓充足,饱腹已非头等大事。这是与饥饿智慧的“博弈”。

  温饱后的波折:失控的开端

  高考如愿,进入大学。想象中的自由并未到来,学业、集体、探索新世界的热忱占满了时光。从小山村到省城南昌,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处处新鲜。家境稍宽但开销日增,我一向节俭,靠勤工俭学补贴——每周三、五家教,周日偶尔端盘洗碗或散发广告。南昌有伯父舅舅,三伯家尤亲,让我随意去住。尽管路途遥远需三次倒车,单休的周六下午,我常直奔三伯家,图的就是一顿改善伙食的大餐。三伯心照不宣,电饭煲总满,荤菜充足。笨拙的我以洗碗筷作回报。周日晚再搭他单位的便车回校。学校伙食尚可,精打细算一天五元足矣——早餐肉包加粥,午晚餐荤菜配米。作为师范生,国家每月补贴伙食费100元打入“金融卡”,自己再充50元也够。可计划总被打破——在市郊读大学的同乡好友周末常进市中心,临近饭点便来寻我蹭饭。那时食堂无快餐盘,只用个人碗勺,我便四处借用同学的碗勺帮他们打饭。同乡情谊难以推却,月末便往往捉襟见肘。一次月底中午,高中同窗到访。那个月接待已频,“金融卡”几乎见底,距离学校下月拨款还有几天。看着室友们拿起碗筷走向食堂,我只得强作镇定说去走走。从主干道到青兰湖,从操场踱到图书馆……一路闲谈,唯独避开食堂方向。过饭点许久,见我只字不提午饭,同学只得尴尬告辞。我如释重负将他送走,饿着肚子回寝室午休。这是物质稍丰沛后,人情与窘迫间尴尬的“博弈”。

  临近毕业,在一位同窗“小舅子”的建议下,我入伍参军。

  军营的淬炼:身心的代价

  初入军营,经集团军教导大队和南昌陆院半年锤炼,完成向军人的转变,分配到基层连队任副连职排长。因排里已有排长主持工作,我便常被派去参加各种公差勤务。一次夏日海边驻训,我带队营里十几名通信兵及师机关指挥自动化工作站同志参与保障。初期任务完成后,留守等待。本以为海边驻训是惬意时光,现实却是:我们二十余人分驻几个点。我与另四名官兵同住,吃饭需去另一个点位的基层连队,夜宿在沙滩防护林旁该团机关搭设的野战帐篷。帐篷以沙袋为脚,搁上床板便是铺位。帐篷搭在防护林边缘沙地上,左右各六铺,我们晚到只能住最里边。虽在林中,午间烈日炙烤,帐内温度高达五十度以上,根本无法待。我们五人只得转移到任务点的树荫下午休,却常被蚂蚁咬醒或被移动的日光晒醒。夜晚归帐,先要清扫海风吹入的细沙,再去统一供水点冲洗。湿闷难眠,汗臭与鼾声交织更甚。最难的是某夜:临近日出时分,被一声惊呼叫醒:“快起来!水要淹床了!”果然,凌晨骤起的狂风暴雨挟天文大潮,海水倒灌涌入帐中,幸毛毯枕头尚在高处。然而,最煎熬依旧是吃饭。每日在食堂、帐篷群与保障点位间往返奔波,松软沙地里跋涉不下十五公里,体能消耗巨大。可连队食堂要保障近两百人,秩序一度混乱。饭点一到,近两百人蜂拥而上争抢饭勺汤勺。初出校园的我,总放不下那点书生的矜持和犹豫,不肯挤进人群疯抢。往往待人群散去,只剩残羹冷炙,甚至空空如也,唯雷打不动的蛋花汤常剩下一桶底。只得以此浇饭果腹。后来营连因此挨批,改成十人一桌分餐制。可每桌饭菜分量有限,同桌兵士如狼似虎,我那点斯文放不下,加上连队罕见荤腥,每顿仍旧吃不饱。高强度的行走、睡眠的折磨与长期的半饥半饱叠加,不到一月,体重从140多斤骤降至120斤以下,又黑又瘦,形销骨立。这是自尊、原则与生存需求激烈冲突中痛苦的“博弈”。

  稳态与放纵:失控的岁月

  这种颠簸的差遣,随着我调入师政治部宣传科而终止。工作渐入轨道,职业成就感油然而生,生活趋向平稳。后来在厦门结识了女友,如今的妻子。

  那一年夏,在三明工作的准岳父母专程驱车绕道厦门接上女儿,前来“考察”我这准女婿。中午,我在驻地镇上最好的餐馆设宴,还陪了岳父单位领导几杯酒。事后,准岳父母不仅抢着付了账,也默许了我们的交往。那年国庆后,向部队领导请了年休假,女友也请了假,我们一同买了火车票去三明。在她家的半个多月,是我漂泊多年后第一次找到那种被全然接纳的家的暖意。准岳母变着花样做美味佳肴,全家本不吃辣,却特意买来辣椒,小心翼翼地戴手套切开、去籽,只为我能尝到家乡味:辣椒炒肉、辣椒炒土豆丝、辣椒炒豆干、剁椒鱼头、水煮牛肉……加上当地各色烹炸美食,天天不重样,顿顿诱惑难挡。我沉醉其中,吃了睡,睡了吃。短短半月,体重如同吹胀的气球,从120多斤飙升至150多斤!

  此后,结婚、生子、转业,日子似乎再无波澜。然而,这二十多年间,虽努力用运动尝试控制,却被口腹之欲牢牢俘获,体重自150多斤一路滑向近190斤的高位。中年生活的稳态,成了体重放纵的温床。这漫长的岁月,是与欲望毫无抵抗的全面溃败。

  百日的觉醒:与欲望的再博弈

  年前,目睹单位多位同事减肥成功;年后,国家“两会”提出的“体重管理年”,核心不仅是减重,更是构建“防未病”的长效机制。这双重推力,让我这已步入老年的身体,决心加入这场回归的征途。

  又是周末傍晚,结束在海峡体育中心的10公里奔跑,再次路过泉州洛江外国语学校。高三学子已离去,流动餐车前稍显冷清。回家、洗澡、上秤——74.35公斤。这数字宣告,百日前的目标已然达成。

  回首来路:为延缓饥饿,曾逼自己加速进食;饥饿难忍时,曾无奈偷用家中米粮换取油饼;高中挑灯夜战时,凭智慧利用热水瓶“高科技”煮粥果腹;大学月末囊空时,只能带人“游湖”躲避“人情饭局”;军营放不下那点矜持,换来了骨瘦如柴……其后,物质丰裕了,约束却松弛了,臃肿虚胖伴随近二十载。

  百日之战,与己为敌: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运动,过午不食的严苛自律,痛与乐相伴。

  这贯穿半生的体重起伏轨迹,何尝不是一场与生存本能、贪恋享受直至自律觉醒的漫长博弈?年少时为饱腹绞尽脑汁,是生存的搏斗;中年后坐享丰裕却沉溺放纵,是意志的沉沦;而垂暮之年的主动扼制,则是对生命本身的恭敬与敬畏。

  真正的自律,从非对欲望粗暴的压制封堵,而是在清明觉知中寻得那份微妙的平衡——恰如年少困顿时,我们能用智慧巧思化解饥饿;步入丰盈的今日,也该以同样的清醒与智识,去驾驭那似乎永不餍足的口腹之欲。毕竟,能握紧体重缰绳的人,才能更从容地掌控那生活的脉动与品质的泉源。

《百日记:从饥饿记忆到体重博弈》

  真正的自律,从非对欲望粗暴的压制封堵,而是在清明觉知中寻得那份微妙的平衡!  百日记:从饥饿记忆到体重博弈  周日傍晚,在耗时2.5小时完成17.5公里的连走带跑后,我拖着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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