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印象

　　成都印象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成都是每一个中国人心中，听猿声，下江陵的浪漫，是乱时黄埃散漫后的最后城阙。是一个从书里，从口耳相传的蜀地传奇之地。两次来成都，虽行色匆匆，但总觉得成都是个悠闲、散漫、自在的都市。人们似乎忙着赚钱，也忙着享受。

　　初次来成都，那是刚结婚时，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绿皮火车像是巨大的仙剑，飞驰在金色的丝绒毯里，越过崇山峻岭。正值三、四月份，成都平原漫漫旷野里成片成片的油菜花田织锦灿灿，远处池塘、河沟烟若行云，团团簇簇；雾若轻纱，离离绕绕。我们就像飞进了另一个玄天秘境，纤陌井然、竹翠桃夭，隐隐二三人家。初遇便是寻到梦里归乡。

　　行在春日街头，芙蓉城的由来是因为这街上香飘过，而你依然没从佳人宛转的容颜里回眸，芙蓉如面柳如眉吗？还是因为千年前的四十里芙蓉园吗？

　　市政府广场矗立的毛主席像，气宇昂扬，一手抬起指向远方，炯炯的眼眸，他是这座城的精神，伟岸、绝胜、劲节。我立在他的雕像下，仰头望着这位伟人，我想他不仅是我华夏之魂，更是这座城市的一种宏远、开阔的信念。

　　我闻到了这座城市的烟火尘气，市区小街两旁飘散的麻辣鲜香，林立的火锅店、串串店，操着各地口音的外地人，吃辣的直呼过瘾，不吃辣的一边“满面痛苦流涕”、一边大快朵颐。像极我们普通人的一生，喜乐参半就这样一生已过。本地人，不管是精致的，还是随意的，他们俱姿态从容，仿佛在这小店可以地老天荒。慢慢的品小酒，淡淡的食着习空见惯的味道。特有的川音从妙龄佳人嘴中吐出，瞬间，哦我邻家阿妹啊！这烟气没谁了，她们好像骨子里就不端着。男人们小酒几杯，操着嘈杂川语，你能感到他们言谈的热闹，但又不觉得吵闹，他们声调落地，不曾外泄。川话尾音总有加重语气的调，觉得他把一句话讲完，又以重音结束，那么你若不再意他也无所谓似的，继续品酒闲谈。

　　青城山里青翠的林木、错落于各峰的道观、青石条阶上的斑驳光影、道观里羞涩爱笑的小道士，到了上清宫，回望所来处人生海海，所经所想所历大概就是你所走的这一趟山路。风景独好有之、险路四生有之。向其绝壁后望去，又是一片青青莽原，大河湾流。

　　都江堰，当年的我只看到了江水清清，桐油浸过的竹篓里装满的石块堆积两岸，李冰父子庙里香火鼎盛。而我还是多年后看了科普，才知道去过的那道堤，几个工事是怎样的伟大！是如何成就天府之国的美誉！不由感叹再过千年李冰父子的香火都不会熄。

　　这是我第一次来成都印象，她美而不自知，她闲而不慵，她蕴厚而不滞。她是灵动的，她是有自己节奏的，她繁华里犹带着巴楚风韵。

　　时隔二十多年，第二次又踏上成都，陪伴着孩子带到这座城市。刚落地，微雨廉纤，炙热的三伏天居然有了初秋的凉意。天空湿润润地，林立的大厦，环绕的立交桥也被这雨润得多了几分秀美。孩子自去和他同学会和，找寻他们爱玩爱闹的地方，而我在多年陪读后，找回了自己的自由。一个人把那些年少文艺时想寻的地方去见证一下。

　　青羊宫，在这里不必找武侠之痕、玄幻之想，他是闹市区的一方净土。粗壮高大的树木，将整个清羊宫掩映地清幽神圣，你看不到他有多高，但青羊宫就是能给你一种，站在青羊宫高台上，周围的高楼皆在脚下的感觉，我想这是信仰的力量。老道士解说着卦签的得失，悠静的观台，似乎诉着人生只管向前，便是最好的卦卜。

　　我想了解一个地方的前生今生，博物馆是最好的地方。距离青羊宫一公里的是四川省博物馆，我来到馆内，时光仿佛是另一个文明的进程，巴楚先民是怎样用原始的石质工具在这块大地上斗野兽，垦荒原。在四面环山闭塞的天地，衍续族群，发展出自己特有的文化，那是一种敬神鬼，畏天地、序古今的的文化。再到后来的弓、驽、箭、戟等，自古这片土地斗争纷扰不休，川人从祖先那里继承的不受压迫，不惧困苦的精神让他们有一种扛事、耐劳的特质。我一点一点走过历史长廊，看他远古的坚韧；看他沉浮朝代里的风流云散；看他多民族的交融汇合。

　　旁边便是杜甫草堂，多数中国人都会几句“润物细无声”、“一行白鹭上青天”、“会当凌绝顶”等诗句吧。中国人的浪漫、中国人的文化自信，你只有读过哪些伟大的诗文，才会领悟这个民族有多了不起，他可以有苦难、可以有沦丧、可以有被践踏到尘埃的低谷，但有了这些灿烂的文字，这些伟大的文人，这个民族终将立于世界之巅，走在永刻满杜甫诗的石壁长廊上，各种字体，多首诗像纷止沓来的大唐画卷。我慢慢地走在这长廊上，那些文字是有力量的，有生命的，这力量不因岁月不因朝代，他就在那，滋养着每一个国人。这生命不会因为你不解，你不喜而淡去。会有一日你在某一刻某一场景，悟到那些诗文所涵的生命力，已与你和生命合在一起。而我们不至拥有杜甫一位，而是拥有众多灿若星河文人及他们的作品。

　　转过长廊，行过翠径，拂过苍苔，杜甫草堂便映入眼帘，我们知道一千多年前的草堂怎会原模原样，但参观的人们依然拥拥挤挤，丝毫不在意这微雨后的闷热。草堂应是仿唐建筑。金黄色的茅顶，少陵野老再也不用发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感慨，因为他今天的茅顶不会再有小儿扔抛，天下的寒士也有广厦。一个恓惶逃难的文人，仍不忘忧国忧民，这样伟大的诗人，伟大的作品，教我们怎能不爱这片土地。里面陈设简单，矮几、低榻、陋案，我们似乎还能看到这位清瘦的诗人或许照萤烛而读，或依柴棘而望斜日孤城，或卧榻沉梦那个泣别的长安。无从得知。只是为这们这样一位伟大的诗人清贫的生活而悲慨。什么样的情怀，什么样的民族自尊才能写出那些一遍又遍一代又代滋养我们的文字。

　　一座城，永远纪念这些伟人，这就像他为自己树立的榜样，为自己建立的精神领袖。成都是一座烟火尘气的城市，不管是高楼林立后的壁垒冷色，还是越来越多涌入这个城市的人。他们可能忙碌在那壁垒中，可能在炫闹的街头，但这座城的巷弄里永远有不被外界打扰的闲适，似乎没有比这刻的他们更会享受时光，慢散而易乐。可能是某一处的名人脚步，某一事的陈迹，就像这夏日的小雨，说不上多浓烈，但他化成了青石街让的印痕，你总想窥那背后的故事。连想一千种可能。

　　成都是我一眼就爱上的城市，我喜爱他硬朗里，犹带江南烟雨的潮汽，我更爱他特有的爽冽，爱吃便吃，爱玩便玩，爱说便说，偷得浮生几日闲，人生散荡是清欢。走在成都的街头，心似乎也没那么焦躁，急于奔波的脚步似乎也没那么沉重。爱上此城，享受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