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煤矿人生
题记:当黑暗是地心的墨,我们蘸着它写亮人间的晨昏;煤层在呼吸时,安全帽是永不沉没的舟;开采地心的年轮时,我们的掌纹已长出新的矿脉。
一,走进陌生的煤矿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蜀地的暖风还裹挟着一丝慵懒,我怀揣着对未知的憧憬,还有对生活的期冀,毅然踏上了北上的列车。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前行,仿佛是命运的鼓点,敲打着他那颗炽热的心。车厢内拥挤不堪,人潮如沙丁鱼般密集,我紧紧抱着行囊,那里面装着的衣物和烙饼,更承载着我对新生活的无尽向往。
四天的旅程漫长而煎熬,终于,列车缓缓驶入乌鲁木齐站。出站的瞬间,寒冷的空气如利箭般袭来,但我心中的热忱足以抵御这凛冽。我顾不上饥饿,脚步匆匆地奔向“八一招待所”汽车站,登上了西去玛纳斯县的班车。三月初的新疆,大地依旧被冰雪紧紧包裹,车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纯洁而宁静。我望着这陌生又迷人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对这片土地的好奇与对未来的迷茫和憧憬交织在一起。
班车玻璃上结着一层形态各异的冰花,车内温度极低,冻得人忍不住跺脚。车上大多是本地户籍的人,他们或是探亲归来,脸上洋溢着团聚的喜悦,或是带着内地的亲戚返疆,言语间满是对这片土地的介绍。像我这样初次奔赴新疆投奔亲戚的人并不多。我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用手不停摩擦玻璃,渐渐地,一片如书本大小的透明区域出现了,窗外的冰雪世界映入眼帘。昌吉市、呼图壁县沿线的城市在寒冷中显得格外冷清,没有高楼大厦,只有一排排矮趴的平房,犹如沉默的卫士,见证着岁月的变迁。车内的人们被寒冷笼罩,都在默默地跺脚取暖,那整齐的跺脚声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踢踏舞”,唯有汽车碾压冰雪发出的嚓嚓声打破这份寂静。那时的省道还是双车道的石子路,车辆稀少,班车一路停停走走,三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玛纳斯县。
到达玛纳斯县时已近中午,我提着军用绿色包,一边走一边打听姨父家的方向。县城里全是土房,土路街道蜿蜒曲折,仿佛迷宫一般。在热心人的指引下,我终于找到了姨父家。两天后,我搭上了煤矿的货车,坐在大斗厢里,沿着单车道土石路向目的地——玛纳斯县南山一矿进发。一路上颠簸不断,车轮滚滚碎雪飞溅,但我的心中却充满了对未来工作的期待。
南山一矿是县属国营煤矿,规模不大,工人数量有限。正式工仅有二三十人,加上合同工也不过一百多人。煤矿有两个采煤队,采煤方式较为传统,采用炮采,依靠原木支护,基础设施十分落后,年总产量仅两万多吨。地面工人的居住条件简陋,大多住在土窝子和简易土房里,只有办公室及后勤人员能住在砖瓦矮房。
煤矿坐落在天山山脉南山脚下的沟里,三面临山,出山的路只有向北一条。矿区的沟很窄,最宽处不足五十米,与我四川老家那宽阔的山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老家的山沟宽达四五百米,中间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潺潺流过。在老家,人多地少,土地贫瘠,人们常常为温饱发愁,这也是我背井离乡来到新疆打工的原因。
二,体验煤矿的艰辛
尽管煤矿的条件艰苦,但我还是毅然决定留下来,成为了一名推车工,从此开启了我的“煤黑子”生涯。井下实行三班倒八小时工作制,吃的是供应粮。食堂的饭菜虽然简单,有馍馍、汤饭,荤素搭配,但能填饱肚子,对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每天在井下劳作,汗流浃背,但一想到能有稳定的收入,心中便充满了动力。到了年底,煤矿超额完成产量任务,我每月能拿到四十来元的工资,扣除生活费和零花后,还能结余十几二十元,这在当时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八四年上年,单身工们住进了煤矿新建的一幢两层楼的预制板顶砖房,每间房住六人,矿上自制的铁架床虽然简单,但却改善了职工的居住条件。他们从地窝搬进了新宿舍,睡上了高低床。为了缓解矿食堂的压力,每间宿舍都打了砖灶,满足工人们自己喜欢吃啥做啥的需求。煤矿面貌得到改善,工人们的积极性不断提高,煤产量翻倍增涨。八五年,办公大楼、医务室、内部食堂相继建成。煤矿的规模不断扩大,工人数量接近五百人,采煤队增加到三个,还组建了一个工程队。通风系统也由原来的自然通风升级为机械化通风,安全状况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那年,我担任了新采煤三队的班长,把在农村干活的冲劲拿了出来,不怕苦不怕累顽强拼搏,顺利完成矿队交给的生产任务。
八六年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采煤三队发生瓦斯爆炸,掘进班的四名矿工全部遇难。当时,我正在外面开掘新井口,突然停电了,按照规程,我立即出井。只见入井口浓烟滚滚,强大的冲击力将黑烟冲向天空,形成了可怕的蘑菇云。井口外聚集了许多人,大家面色惊恐,议论纷纷。州县和近邻兵团的救护队在赶来的路上,井口的焦烟逐渐散去,我随着由安全副矿长组成的临时救护队,捂着湿毛巾进入巷道探路。刚走了五十来米,强烈的煤焦味就穿透了湿毛巾,巷道内烟雾弥漫,视线受阻,我们只能无奈撤回井口。两天后,遇难矿工的尸体被搜索出来,整个煤矿巷道的电气设备被全部摧毁,这场灾难不仅夺走了矿工们的生命,也摧毁了大家的意志,我的心也仿佛被撕裂一般,痛苦不堪。煤矿停产整改,正式工留下学习,合同工放假全部离开煤矿自找活干。有的到农村帮亲戚种地,有的跟小包工头到乡下打土块修羊圈。我也跟随几个老乡去兵团场部打土块,一个星期事故得到处理后,通知我们回矿清理井下爆炸损失的物资,迎接恢复生产的安全检查。
在那一次刻骨铭心的安全事故背后,隐藏着煤矿深处诸多亟待解决的沉疴。煤矿的领导与工人,皆被淡薄的安全意识所笼罩,侥幸心理作祟。安全隐患随处可见,却未能真正引起重视。冒险生产成为一种常态,整个煤矿一心扑在产量上,全然不顾安全的警报已然拉响。领导机构的不健全犹如大厦缺梁少柱,没有安全、机电专业部门,只有一名技术人员和一名电工,这使得煤矿在运营过程中缺乏专业的监管与指导。领导分工的混乱更是雪上加霜,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管理模式,让各项事务如同乱麻般难以理清。主管领导犹如走马灯般频繁更换,且多不熟悉业务,仅仅是县委指派而来,难以真正承担起煤矿安全与发展的重任。工人流动性很大,井下一线工人几乎全是临时工,恰似“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种不稳定的人员结构,使得工人对煤矿缺乏归属感与责任感,也难以进行有效的安全培训与技能传承。
井下的通风设施简陋得令人揪心,回风巷狭小、裸巷,还有百米的水泥涵洞,仅供人爬行。依靠这样的自然通风,根本无法构建起完整而有效的通风系统,有害气体随时可能在角落里积聚,如同隐藏的杀手。安全措施更是残缺不全,那些写在纸上的安全制度,如同虚设的空文,从未真正落实到基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操作环节。
三,离开煤矿与回归
在这样的困境与失望之下,我黯然回到四川老家,试图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寻找新的生活曙光。八七年,我踏入无线电培训中心(万县桥亭技校)的大门,开启了为期三个月的学习之旅。在那一方小小的教室里,我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维修电视机、录音机的基本知识,手中的工具仿佛成为我开启新生活的钥匙。而在学习技术的间隙,我又投身于吉林省作家进修学院的函授学习,在文学的海洋里遨游。终于,我的文学梦想绽放出第一朵小花,一篇名为《我们的班长哈拉夫》的短篇小说发表在《作家》杂志社《作家之路》刊物上,那是我对煤矿生活的深情回望,是那些临时工兄弟们鲜活身影的文学映照。次年,我的另一篇短篇小说《盼》在本地《西充文艺》问世,讲述着在新疆打工的游子为父亲买皮大衣的动人故事,字里行间依旧流淌着煤矿生活的血液。从技术学习到文学创作,煤矿生活的轨迹深深烙印在我的每一步成长之中,而这些学习经历,也为我回煤矿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生活的车轮滚滚向前,煤矿这片土地虽充满艰辛与挑战,却依然有着无限的可能与希望。八九年,时代的春风吹进了煤矿,国家政策对企业的开放以及当地政府的大力扶持,如同两场及时雨,滋润着这片几近干涸的煤矿大地。曾经如顽疾般困扰煤矿的问题,开始一一得到解决与落实。领导机构逐渐健全,分工日益明确,专业的领导人才被选派而来,他们带着对煤矿事业的热忱与专业知识,为煤矿的发展精心谋划。工人队伍也逐渐稳定,临时工们有了更多转正的机会,我们开始将煤矿视为自己的家,积极投入到安全生产之中。井下设备迎来了更新换代的春天,完整的通风系统被精心构建起来,机械通风的嗡嗡声仿佛是煤矿新生的呼吸声。安全措施不再是纸上谈兵,而是真正深入到每一个工作环节,每一个工人的心中。井上更是旧貌换新颜,职工食堂、澡堂、工人俱乐部、职工宿舍三层大楼拔地而起,篮球场、乒乓球台、读书屋等休闲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商店与小吃部林立,整个煤矿洋溢着生机与活力,与邻近的电站、牧场、军营构建起和谐共生的链接体系。
我那颗曾经漂泊不定的心,也终于在煤矿这片土地上找到了归宿。我携着妻子儿女,在煤矿扎下了根。起初住房紧张,我居住在简陋的土窝子里,三年多的时光,虽条件艰苦,却也充满温馨与希望。九四年下半年,煤矿在县城盖起了六层的家属院,新老正式职工们欢天喜地地搬进了县城,而我这些老合同工,也终于告别了土窝子,住进了煤矿的小楼房。那一刻,我深切感受到煤矿的发展与进步,也为自己能成为其中的一员而自豪。当时的我,身为采煤三队的班组长,以身作则,工作中积极肯干,每月出满勤,不旷工,不请假,哪怕受了轻伤,也坚守在岗位上,因为我深知,只有多出工出力,才能为自己创造更好的生活,也才能为煤矿的发展贡献更多的力量。在安全与生产的双重压力下,我始终将“预防为主,安全第一”的理念牢记心中,积极倡导“人人安全,大家都安全”“人人自保,他人安保”的安全文化。在全班组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实现了零事故的安全目标,产量更是在全队独占鳌头。而采煤三队在整个煤矿的安全与生产排名中,也荣登榜首。煤矿的生产指标与总产量如同火箭般蹭蹭上涨,从最初进矿时的三万吨,逐步攀升至五万吨、十万吨……直至三十多万吨。下井工人的月工资也从最初的几十元,逐步上升到四五百元,这是煤矿发展的红利,也是每一个煤矿人辛勤努力的回报。
四,坚守岗位与期望
九五年到两千年,堪称煤矿发展的黄金时期。煤矿在边生产边改造的道路上大步前行,巷道不断扩展拉直、锚网加固,如同为煤矿的身躯打造更加坚固的骨架。完整的机械通风系统(小型矿规格)高效运转,为井下工人提供了安全可靠的作业环境。安全化管理措施日益完善,井下有了跟班领导(安全员)和瓦斯检查员,他们如同煤矿的守护神,时刻警惕着有害气体和各种安全隐患,一旦发现问题,立即果断处理,若遇到棘手难题,则迅速报告矿部,等待进一步的决策与处理。煤矿的规模不断扩大,产能不断提升,在时代的浪潮中,煤矿逐渐走向规范化管理的康庄大道,进入了稳定发展的正常轨道。在这一段辉煌的历程中,我见证了煤矿的崛起与腾飞,也在这片土地上挥洒着自己的青春与汗水,书写着属于自己与煤矿的平凡故事。
初入煤矿时,我只是一个极为平凡的一线工人,在井下从事着普工的工作。每日里,在昏暗的巷道中,我挥洒着汗水,搬运着沉重的设备与煤炭,那是一份充满艰辛与劳累的工作,但我从未有过退缩的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掌握了炮工和电钳工的技能,从一个青涩的新手慢慢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熟练工人。后来,我担任了班组长和安全员等职务,身上的责任愈发沉重。
在煤矿工作的日子里,危险如影随形。我曾亲身经历过大冒顶塌方,那一瞬间,头顶的岩石如崩塌的山峰般呼啸而下,巨大的声响在巷道中回荡,震得人耳鼓生疼。我和工友们在弥漫的尘土中拼命奔逃,那种对死亡的恐惧深深地烙印在心底。还有瓦斯燃烧和局部爆炸,火焰与冲击波肆虐而过,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我也曾在事故中负过伤,左胫骨骨折,那钻心的疼痛至今难忘。仅仅百日后,我便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因为我深知,煤矿需要我们,家庭也需要我这份工作所带来的收入。
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我并未放弃自我提升。我利用休闲时间沉浸于书海,不断学习知识,充实自己的内心世界。我参加了《河北新闻与文学刊授学院》的学习,每月一篇文章,在老师的悉心指点与引导下,我的写作水平不断提升。同时,我还投身于司法部《中华全国律师函授中心大专部》的学习,从对法律的懵懂无知,到逐渐知法懂法,我在不断丰富自己的学识素养,努力成为一个尊纪守法的好公民。
源于对学习的热爱与执着,我常写一些小文,并向小报社和杂志社投稿。没想到,我的努力得到了认可,我被聘请为通讯员、特约编辑乃至驻地记者。那段时间,家中的报纸、杂志堆积如山,每一份都承载着我的心血与梦想。我还为新疆人民广播电台的“天山晨光”“金色年华”栏目写作短诗短文,每当收到稿费的那一刻,内心的喜悦与自豪便油然而生。
1994年,对我而言是难忘的一年。我收到了《中国作家文学教育中心》《新作家》编辑部的邀请,前往北京参加《首届社会转型与文学发展研讨会》。在北京国际乒乓球交流中心,留下了参会者珍贵的身影,我手中捧着参会的《荣誉证书》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文学道路上前行的希望之光。同年,复旦大学中文系、全国文学企业联谊协会的《录取通知书》也相继而至,那是通往更高文学殿堂的钥匙。然而,现实的困境却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囊中羞涩的我,无奈只能放弃这些难得的机会,选择坚守在煤矿,因为我知道,这里有我的家庭,有我需要承担的责任,我要用自己的双肩撑起一个家的天空。
五,在变革中奔波
时光流转,进入2006年后,煤矿事业迎来了巨大的变革与发展。企业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不断前行,从由外地公司半控股到实现全控股,国营体制逐步转变为私企。这一时期,正式工们迎来了他们的福利,每人分得一份丰厚的待遇,如同收获了牛肉加面包,腰包鼓起来后,他们纷纷选择离开煤矿,去追寻新的生活。而我们这批老“临时合同工”,依然坚守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继续为公司奉献着自己的激情与汗水。
随着公司的发展,我们的工资也有了显著的提升,从原本的一千多元直接涨到了两千多元。公司在新的管理模式下,展现出蓬勃的生机与活力。规划有序,思维创新,理念先进,管理工作层层递进,有条不紊。两口井在新的管理机制下搞得热火朝天。作为一号井的跟班安全员,我深知自己肩负的重任。每班下井前,开班前会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我会认真地给工友们讲安全知识,详细地阐述工作面的安全注意事项,从如何正确使用设备,到如何识别和防范潜在的安全隐患,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之后,由班组长分配工作,并做好详细记录。在煤矿的安全管理中,“一通三防”无疑是重中之重,对于瓦斯检查员更是要求严格,必须执行“一炮三检”制度,确保每一个作业环节都处于安全可控的状态。
煤矿还是炮采,单体液压支柱支护顶板,刮板输送机和皮带输送机进矿车,电瓶机动车牵引矿车道井底车场,然后由井口卷扬机(绞车)牵引串车(一顿矿车,四车一串),井上由柴油机车牵引到煤场过筛子。煤矿井下设有配电室,660伏供电到各级设备起动器,岩石掘进使用空压钻机。从整个煤矿的机械设备来看相当落后。所以上级部门对这个矿持有关闭态度,我们幸运的度过了煤矿慢车道岁月。
在那段时光里,煤矿的每一处角落都承载着我们的汗水与记忆。每当我走进那昏暗的巷道,都能听到刮板输送机发出的“哐当哐当”声,仿佛是一位老者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单体液压支柱静静地矗立着,支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尽管设备简陋,但我们矿工们的心却是紧紧相连的。大家在狭窄的空间里默契配合,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传递着信任与关怀。在休息的间隙,我们会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故事,那些笑声和话语在寂静的井下回荡,成为了最温暖的慰藉。
二零一一年,煤矿按上级部门要求关闭小煤窑,支持上百万吨中大型煤矿,我所属的煤矿采矿证到期,得不到延签停产,全部工人放假。正在掘进的九十万吨新矿井,按一百三十万吨重新设计规划,可总公司筹措资金不到位,只能停止了一切工作。
为了生活,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安稳日子,我不得不离开这座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煤矿,踏上四处求职的征途。我辗转走过了新疆许多煤矿,可映入眼帘的大多是关闭的矿场,一片萧索破败之景。那些曾经机器轰鸣、充满生机的煤矿,如今只剩残垣断壁,仿佛在无声诉说着繁华不再的落寞。
2013年,在多方打听和不断奔波后,我终于在新疆拜城县一座稍大的煤矿,找到了一份工程队的井下电钳工工作。踏入这座煤矿,我明显感觉到它比自己原来的煤矿先进许多。采煤用割煤机,煤炭从开采工作面经皮带输送机传道地面煤场;支护用自动牵引组合式液压设备,只需人工操作远控按钮;掘进用风钻,巷道掘进则依靠掘进机。而且各种设备的电力供应也分工明确,割煤机使用660伏,通风机用380伏交流电,电话、监控设备、照明等用低压直流电。看到这一系列先进设备,我既感到新鲜又有些压力,好在凭借多年积累的经验和不服输的劲头,我迅速投入到新的工作学习中。我的月工资达到了八千元,这是他一生中最高的一次收入,让我看到了生活新的希望。
然而好景不长,工程队属于外包性质,安全管理松懈。一天,井下突然传来爆炸声,紧接着警报声大作。我和工友们都知道,发生安全事故了。井下一片混乱,刺鼻的气味和弥漫的烟尘让人难以呼吸。我们迅速展开救援,可惜还是有工友没能幸免,这场事故导致煤矿不得不停产整顿。面对这样的结果,我痛心疾首,我深知安全对于煤矿生产的重要性,可现实却如此残酷。
无奈之下,我又开始了漂泊。后来我去了乌鲁木齐后峡煤矿,这里是竖井开采。本以为能有一个稳定的工作环境,可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在整改期采煤时,一些违规作业引发了死亡安全事故,政府果断采取措施,强行停产关闭。我又一次陷入了失业的困境。
2015至2016上年,我来到了和田天台煤矿股份有限公司,继续干我熟悉的电钳工工作,负责井下工程队的电气安装和维修。在这里,工作强度极大,白天八个小时要在地面电焊气割,维修井下和地面煤场输送机,而且井下24小时机电故障随时可能发生,只要电话一响,我就得随叫随到。每月拿到六千多元工资,虽然累点苦点,但我想着自己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只要能有活干,能挣到钱养家,也就足够了。
六,人生中的深切感悟
在煤矿的岁月里,我经历了太多的起起落落,走过那么多小煤矿,见证了它们的停停开开,这一切足以引起人们深深的思考。新的煤矿虽设备先进,带来了高效的生产方式,但随之而来的安全管理问题却不容忽视。
在那些新煤矿里,我努力学习新的技术知识,力求跟上现代化煤矿的节奏。我与新的工友们一起,在明亮的灯光下操作着先进的设备,深刻感受着科技给煤矿带来的巨大变化。每当顺利完成一项复杂的设备维修任务,或是成功安装好一组新设备,我都会体会到一种成就感。然而,安全管理的松懈却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恶魔,最终引发了事故,看着受伤的工友,回忆起逝去的生命,我心中满是痛苦和无奈。这让他更加深信,无论设备如何先进,安全永远是煤矿生产的核心,容不得半点马虎。
就这样,我一生干过好几个煤矿,有斜井矿,有立井矿,有平峒矿,一直到二零一六年,在井下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岁月的风霜染白了我的头发,在我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可我那颗对煤矿事业热爱的心却从未改变。这一年,我终于到了退休的年纪,告别了这片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土地。
回首这三十多年漫长的煤矿生涯,我心中满是感慨。在这片土地上,我经历过危险与伤痛,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每一次死里逃生都让我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这里,我也有过学习与成长,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逐渐成长为技术娴熟、能够独当一面的行家,每一次技能的提升都是我努力奋斗的见证;当然,面对机遇时,我也有过无奈与坚守,放弃了一次次进修学习的机会,只因心中那份对家庭的责任。
但这一切的经历,都构成了我独一无二的煤矿人生。它就像一首悠扬而深沉的歌,在岁月的长河中久久回荡,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煤矿于我而言,早已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而是一种深深融入血液的情感寄托。这里有曾经和我并肩作战的兄弟,那些一起在井下摸爬滚打、同甘共苦的日子,我们用坚韧和勇气书写着煤矿人的担当;这里有我挥洒青春的痕迹,每一滴汗水都浇灌在这片土地上,见证了我从青涩到成熟的蜕变;这里更有我在黑暗中坚守的信念,无数次困难面前,我从未想过放弃,是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支撑我走到了现在。
每一个煤矿对我来说,都像是一本厚重的、无法用言语尽述的书,它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记录着我的成长与奋斗。曾经历经的那些困难与挫折,如今都已化作我生命中无比宝贵的财富,让我更加坚韧、豁达。在煤矿的人际交往中,我学会了团结与互助,懂得了信任与包容。矿工们之间那种纯粹而深厚的情谊,如同黑暗中的明灯,照亮彼此前行的道路。
尽管如今我离开了煤矿,但我心中对它的牵挂从未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浓烈。我时常会想起那井下机器的轰鸣声,那是奋斗的号角;会想起那一张张朴实的笑脸,那是寒冬里的暖阳;会想起那一段段充满热血与激情的日子,那是生命中最璀璨的光芒。
煤矿,就像我生命中永不熄灭的火焰,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照亮着他前行的道路,温暖着我那颗历经沧桑的心,成为他余生无法割舍的情怀,永远镌刻在我生命的轨迹之中。在退休后的日子里,我偶尔会把这些往事讲给下一代人听,希望他们能懂得生活的不易,珍惜当下,传承煤矿人艰苦奋斗、团结互助的精神,让这段历史在家族的血脉中永远流传下去。
《原创首发》简介:朱仙寿(年丰益寿),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网学会会员,《现代作家文学》副主编。在《作家之路》、《代表作选》、《作家文学》、《华语文学精品选》书籍,新疆人民广播电台、《VV音乐文章》、《新疆文学》、《现代作家文学》、《现代作家文学·淮畔艺苑》、《天津散文》等发表多篇作品。
《我的煤矿人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