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寨顶上那棵孤独的百年苍松
大寨顶上那棵孤独的百年苍松
(散文)
作者:张玉堂
在太行山深处,大美强计是我的故乡。大寨顶位于村落西北角的半山处,因地处山的隘口,一年四季风啸不止。风裹挟着沙粒与碎石,打在脸上生疼。而那棵在大寨顶生长了百年的苍松,恰似一位静默的守护者,承载着岁月的厚重与强计人代代相传的记忆。它扎根于悬崖之上,根须如铁爪般抠进青灰色的石缝,皲裂的树皮裹着时光的痂痕,却在枝桠间漏下一片温柔的荫凉。
记得小时候,母亲背着我去大寨脚下的寨沟村走亲戚。夏日清晨,松针凝着露水,宛如撒了一把碎钻。母亲说:“这树有百年了,大旱三年未低头,狂风暴雪压不折。”我攥紧母亲汗湿的衣领,懵懂中望见树影在雾霭里摇晃,却始终稳稳地立在天地之间。
长大后,我常独自去姨妈家,总与表哥兰柱、表妹先果、表弟怀柱到松树下玩耍。我们在松针铺就的“地毯”上躲猫猫、摘松果、追松鼠——半尺厚的松针踩上去沙沙作响,藏在枝叶间的松果像褐色的小刺猬。我们把书包挂在枝桠上,听风声穿过针叶,发出细细的哨音。有一回暴雨突至,我们挤在树干后,看豆大的雨点砸在叶面上,又顺着鳞片般的树皮滚进石缝——那棵苍松竟如巨伞撑开,护着我们头顶一方干爽。
去年清明回乡祭祖,远远望见那棵苍松似乎矮了些。走近才发现,它的半边身子焦黑,断枝落了一地,宛如被劈去半座青山。守山的大爷说,前阵子遭了雷劈。我蹲下身拾起半截松针,针尖凝着琥珀色的树脂,像凝固的眼泪。可就在焦黑的枝干间,几簇新绿正蓬勃冒出:指甲盖大的针叶蜷曲着,如攥紧的小拳头,蓄满了重生的力量。
如今,每次回乡,我都会远远眺望这棵苍松。阳光透过新抽的枝叶,在石面上织出斑驳的光影。那些被雷火灼烤的伤痕,早已化作岁月的纹路,而新绿在旧痂上生长,风过时,新旧松针沙沙和鸣,仿佛两代人在喁喁私语。
山风依旧吹得松针簌簌作响。这棵苍松,早已将根扎进大寨顶的骨血里。任岁月磨蚀、风雨欺凌,它总在伤口处孕育新的春天。就像祖辈们在石缝里讨生活,把苦汁酿成甜蜜,将磨难锻成脊梁——让后来人抬头望时,总能看见一片绿意撑起天空,那是大美强计人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的象征。
二〇二五年四月十三日
《大寨顶上那棵孤独的百年苍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