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庄麻糕

文/ 愚公 时间:

  石庄麻糕

  文/愚公

  在石庄的石板巷深处,石庄麻糕的甜香总在晨雾中浮动。它固守着老面发酵的古法技艺,既不似拖炉饼以平底锅改良煎制,也不像长泾烧饼精准计时烘烤,在江阴美食图谱里独树一帜,成为镌刻在岁月深处的温暖味觉坐标。

  儿时逢年过节,石庄人家多有自制麻糕的习俗。每年腊月,父亲总在灶台前忙碌。他将油皮面粉倾倒在粗粝的案板上,细雪般的面粉簌簌落下,随后依次加入白糖、猪油、温水,木盆与竹筷碰撞出清脆声响,宛如奏响冬日的歌谣。“揉面要三光,手光、盆光、面光。”父亲念叨着,手背青筋随揉搓动作凸起,仿佛要将岁月的温度都揉进面团。他布满老茧的手掌灵活翻动着面团,时而按压,时而折叠,直至面团光滑紧实,泛着温润的光泽。

  铁锅烤麻糕充满仪式感。父亲在灶膛架起粗细不一的硬柴,火苗欢快跳跃,将铁锅烧得微微发烫。他小心翼翼地将生坯放入锅中,动作轻柔如安置珍宝,随后用湿布封住锅盖缝隙。他常俯身贴近灶台,眯眼观察火候,眼神专注而虔诚。当第一缕甜香从缝隙溢出,我踮脚张望,喉咙早已泛起馋意。父亲总会笑着刮我鼻子:“小馋猫,再等等。”那笑容里,满是宠溺。

  制酥环节尤为奇妙。父亲将纯猪油与面粉按比例混合,用擀面杖均匀有力地敲打,面粉与猪油渐渐交融,化作细腻如沙的油酥,散发出醇厚香气。他将油酥均匀铺在擀开的油皮上,层层叠叠,似将整个冬天的温暖都折叠其中。这份对油脂与面粉比例的精准把控,正是石庄麻糕区别于常州麻糕的关键——常州麻糕多以椒盐为馅,口感偏重;石庄麻糕则在香甜中寻得平衡,每一口都浸润着江南的温婉。

  待麻糕出炉,锅盖掀开的瞬间,热气裹着浓郁香气扑面而来。金黄油亮的麻糕薄如宣纸,层次分明,咬下“簌簌”掉渣,白糖的清甜、芝麻的焦香与猪油的醇厚在齿间交融,甜而不腻,酥而不散。这口感比草鞋底的葱香酥脆多了份婉转,又不似拖炉饼的咸甜浓烈,自成一派江南雅韵。边角料是我的专属零食,父亲总把烤得微焦的小块塞进我手里,看我吃得满手碎屑,眼里盛满笑意。

  上高中后,家中不再自制麻糕,石庄街上的麻糕店成了新牵挂。天刚亮,父亲的自行车铃声便混在石板巷的喧闹中。他赶在头炉麻糕出炉时抵达,看老板掀开铁桶盖子,接过油纸包好的麻糕,还会用手焐一焐确认温度。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我,咬着温热的麻糕,看街边店铺掠过,石板路的车辙里,盛满我求学岁月的温暖晨光。那时的麻糕店尚无非遗标志,却洋溢着朴实的烟火气,老板与父亲的寒暄里,尽是乡亲情谊。

  参军那日,父亲往我军用挎包里塞了十块油纸包扎的麻糕:“这是找老师傅特意做的,多放了些猪油。”他粗糙的手摩挲着包装,反复交代保存方法,白发在风中凌乱。他眼神满是不舍,却强装镇定,叮嘱我照顾好自己。部队的夜晚,思念涌来时,我总会拆开一块麻糕,噙泪咬下。虽无刚出炉的酥脆,那熟悉的甜香却能穿越千里,让我看见父亲揉面的身影,听见他“做麻糕如做人,要用心”的念叨。这味觉联结,如石庄人走亲访友的竹篮麻糕,承载着真挚情谊。我将麻糕分给战友,讲述家乡故事,它成了我与故乡的纽带。

  清明节前,我携女儿与外孙重返石庄。六岁的外孙攥着我手指,盯着麻糕店的老灶膛惊呼:“老爷爷的火在说话!”七十多岁的老师傅添着木炭,火苗舔过锅底,映得他眼角皱纹如跳动烛影。女儿买了三块刚出炉的麻糕得意洋洋,外孙却指着玻璃柜里的童趣小麻糕拽我衣角:“要那个有星星的!”小家伙捧着油纸包吃得满手碎屑时,斜斜阳光切进巷口,在他鼻尖的芝麻粒上镀了层金。我忽然看见时光叠影:高中时父亲拂去我碎屑的手,军营里分给战友的麻糕,父亲临终前温热的掌心——此刻都化作外孙嘴角的甜意,融在石板巷的阳光里。

  如今,石庄麻糕已列入市级非遗名录,精美礼盒取代了泛黄油纸,制作工艺与时俱进,对品质的坚守却从未改变。弟妹来城里总会捎来印有品牌标识的麻糕,包装上的精美图案诉说着它的历史传承。咬下一口,层层酥脆里浮现的,是父亲忙碌的背影、石板路的晨雾、自行车后座的早餐。时光流转,麻糕的包装与制作工具在变,藏在味蕾深处的眷恋却从未更改——这一口甜香,是石庄的味道,父亲的味道,更是游子心中永远割舍不了的乡愁。

  作者真名:俞烈彪笔名:愚公

《石庄麻糕》

  石庄麻糕  文/愚公  在石庄的石板巷深处,石庄麻糕的甜香总在晨雾中浮动。它固守着老面发酵的古法技艺,既不似拖炉饼以平底锅改良煎制,也不像长泾烧饼精准计时烘烤,在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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