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火

文/ 宋增强 时间:

  《柏灵火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小时候啊,每到正月十六晚上,城里那是霓虹灯闪得晃眼,热闹得像炸开了锅。咱乡下村子,虽说没城里那般花哨、那般繁华,可也有自个儿独一份的热乎事儿,就是烤柏灵火。那夜啊,火苗一蹿一蹿的,跟个调皮孩子似的,青烟悠悠地绕,像一幅朴朴素素的画,看着不起眼,却能直直暖到心窝里,年头久了,再咂摸这滋味,愈发滚烫,烫得人眼眶都发酸。

  正月十六还没影子呢,村里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挠得痒痒的,悄咪咪兴奋起来。平日里安静得能听见耗子跑的小巷,这会儿弥漫着一股子按捺不住的劲儿,活泛得很。卖柏枝的贩子,跟掐着点儿来似的,骑着那“嘎吱嘎吱”直叫唤的旧自行车,驮着两大捆柏枝,绿油油、水灵灵的,满是山林里那股子清爽气,沿街扯着嗓子吆喝。那柏枝啊,叶子细密得跟鸟毛似的,青得发黑,瞅着就让人稀罕。大伙都乐意掏几个小钱,买上一两把,攥在手里,就觉着攥住了新一年健健康康的盼头,心里踏实。要是哪家在赞皇有亲戚朋友,好家伙,弄来满满一袋、甚至一筐子柏枝,粗粗壮壮、枝繁叶茂的,往院子里一摆,邻里乡亲路过,眼睛都得被黏住,心里直嘀咕,这家指定一整年都好运缠身呐。老人们也没闲着,领着孩子到村外头沟边、坡道上,割几把草,抱几捆秸秆,备着当烤火的柴草,满脸都是对这老习俗的认真劲儿。

  十六那天,月明星稀,等到第一缕炊烟被风给吹散了,烤柏灵火这场大戏才正式开场。各家各户门口,清出块空地,把柴草仔仔细细搭起来,就像搭个通往福气安康的桥,透着一股子郑重。父亲稳稳当当拿出火柴,“嚓”地一划,那小火星刚一亮,眨眼间,火苗就跟一群撒欢的小兽似的,顺着柴草缝儿乱窜,火舌直舔夜空,柏枝一片片往火里扔,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把黑沉沉的夜都给烧得亮堂堂的,照得人脸通红。

  母亲拉着我们兄弟姐妹,往火堆边凑,那股热乎劲儿,“呼啦”一下就把身子裹住了。她嘴里念叨着:“烤烤脸,不生癣;烤烤屁股,不卖豆腐;烤烤手,手不抖;烤烤脚,脚不臭。”我们小孩子家,笑着学大人模样,在浓烟里闭眼、转身,把小身子都交给这火堆,暖烘烘的,舒服得直哼哼。烟火里裹着柏木那股清香,丝丝缕缕往鼻子里钻,把一冬吸进去的寒气、浊气全给赶跑了,心里头对生病、灾祸的害怕,也随着那烟,飘得没影了,满脑子都是新一年要好好过的念想。

  街上更热闹了,小伙伴们心可大了,人手举个火把,这火把是从自家火堆里分出来的,带着家里的福气呢。大伙成群结队,吆喝着要沿街串够九十九户去烤火。火星子被风一吹,飘飘洒洒的,像萤火虫,照亮脚下小道。每到一户,热热闹闹打招呼,火堆添上新柴,火苗蹿得更高,人脸映着火光,红扑扑的,满是朝气。大人们站在边上,笑着喊“慢点跑,别摔着”,那声音和脚步声、火苗声搅和在一块儿,像首热热闹闹的曲子,听得人心里麻酥酥的。

  记得最清楚的,是在火灰里烧馒头。母亲早早备好几个大白馒头,等火势小点、稳当了,扒开火堆,把馒头埋进滚烫的灰里。我们几个孩子,眼巴巴瞅着,那时间慢得啊,像蜗牛爬。好不容易盼到馒头扒出来,表皮黑焦焦的,带着一道道像老辈子刻上去的纹路。轻轻拍掉灰,一掰,热气“呼啦”冒出来,麦香味、烟火味混一块儿,咬一口,外皮酥酥的,里头软软糯糯、香甜得很。平常日子里,哪能吃到这么香的东西,每口都觉着是把“平安健康、日子富足”吞进肚里,想着吃了这馒头,就能和好运、长寿绑一块儿了,心里那叫一个美。

  这几年,提倡环保,柏灵火再也瞧不见了。夜里没了那烟火,没了亲人念叨的话,没了小伙伴的打闹声,都成了心里头抹不掉的念想。日子像水一样往前流,有些老风俗变了样或者没了,可小时候烤柏灵火带来的暖和劲儿、对好日子的盼头,像颗种子,种在心底,慢慢长成大树,撑着我在这乱糟糟的世道里,揣着一腔热乎气,不害怕、不回头,追着那些像柏灵火似的希望之光,稳稳当当地往前走。

  作者宋增强,河北省石家庄市高邑县西南岩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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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灵火》

  《柏灵火》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小时候啊,每到正月十六晚上,城里那是霓虹灯闪得晃眼,热闹得像炸开了锅。咱乡下村子,虽说没城里那般花哨、那般繁华,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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