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年味

文/ 曹文乾 时间:

  故乡的年味

  ○曹文乾

  人生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童年。在当今快节奏的生活中,人们迫于生活压力,每天为了挣钱,忙得不亦乐乎。家乡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而家乡的年味是我童年快乐的源泉。

  我的家乡在宜昌农村,儿时浓浓的年味,体现在“望过年”、“杀年猪”、“办年货”、“吃腊八粥”、“打豆腐”、“熬苕糖”、“吃饺子”、“团年饭”、“放鞭炮”、“拜年”等年俗里。忘不了那缕缕乡情,更忘不了乡下那喜庆、淳朴、浓厚的年味。

  望过年

  童年的幸福,穿梭在每时每刻对年的憧憬里。乡里娃对“过年”可不是一般的渴望,我们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望过年。“新年到,新年到,姑娘要花,男娃要炮……”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因为那个时代愁吃愁穿,日子过得很苦,因而,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于是,天天盼望着新年的到来。

  记忆里我小时候是那种盼星星,盼月亮般的亢奋,正应验了农村那句俗话:“大人忙种田,小孩望过年”。一想到过年可以穿新衣服、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能一边品尝那色香味美的肉饺子,一边燃放鞭炮那种美滋滋的感觉简直是无与伦比,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此。唉,要是天天过年那该多美呀!儿时的我时常如此梦幻着、奢望着。那时物质虽匮乏,但是在傻乐傻乐的日子里,生活过的还是挺滋润的,过年是小孩子一年里最最风光的时刻。因此,时间一旦滑进腊月,我就搬个小木板凳,坐在我家门前凉棚里,掐着手指头算过年。

  宰年猪

  每到冬腊月,村里就开始有人杀猪宰羊了。只见满山谷里炊烟袅袅,“嗷嗷……”那一声声凄凉悲烈的猪嚎声如雷贯耳,不用猜,这是乡下人家在宰杀年猪了。

  记得我家杀猪那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早早起了床,在大锅里盛满水,架起木柴用旺火猛烧,待锅里窜起一串串泡泡,水完全沸腾,一切准备就绪后,母亲就喊来乡邻及杀猪佬帮忙宰杀年猪。

  请来帮忙的人大多是左邻右舍的壮汉,他们全当自己家里的活儿,卷腿挽袖,赤膊裸脚,跃进猪栏里,默契配合屠夫将肥猪擒拿。杀猪也得讲究分工有序,屠夫首先用套绳把猪脖子圈住,帮忙的人揪的揪耳朵,拽的拽尾巴,三四个大汉硬生生的把肥猪擒到“刑场”。猪也算是拼出了老命,四条腿子死死的蹭地往回走,嘴里一声盖过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或是猪在大声呐喊救命,许是央求屠夫手下留情……母亲连忙拿出猪食桶,一边敲打着食桶,一边“诺儿诺儿”地呼唤着猪的名子……我在一旁看到如此悲戚的猪,心痛的想,猪呀,谁叫你平日里贪吃贪睡不干活的呀,要不是你长满一身横肉,会宰杀你吗?!

  几条汉子和屠夫携手把猪擒到事先准备好的两条板凳上,屠夫将明晃晃的“点刀”在铁棒上磨了又磨,大概是让刀刃更锋利些吧。大伙有的用力将猪身死死按住,有的逮住猪腿子,杀猪佬搂起猪头,朝着它的脖子就是一刀,随之殷红的血喷涌而出,只是分分钟的功夫,猪便呜呼哀哉了。

  大伙用嘴把猪吹得气鼓鼓的,圆溜溜的,然后,把宰杀的猪放进滚烫的腰盆里,用开水淋遍猪身的每一处,随后,一阵阵“扑哧扑哧”的刨猪毛声响彻云霄,大家刨的刨,扯的扯,不一会儿,一头浑身是毛的猪瞬间变得白白胖胖的了。屠夫从火垄里扯来红通通的洛铁,把猪身上没有刨干净的猪毛再用洛铁洛一遍,缕缕轻烟袅袅腾空而去,满鼻子里飘飞出那种洛猪肉怪怪香香的味儿来……

  大家把刨干净的猪抬起来,悬挂在木梯上,杀猪佬手脚麻利,三把两下,开膛破肚,把一头猪,头是头,尾是尾的,分门别类砍出了大小几十块肉来。帮忙的乡亲们忙着将棕叶撕下来,揉搓成粗细一致的棕绳,用来悬挂猪肉。

  过年猪宰杀完毕,接下来就是邀请亲戚好友,乡邻来家里吃“猪血花”。左邻右舍来了两三桌,主人用吊锅把猪肉、排骨煮的香喷喷的,让还没有宰杀年猪的庄户人解解馋。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有说有笑,推杯换盏,吃得酒酣脸热的,那肉的味道里充满着浓浓的乡情和温暖,着实令人回味和难忘。

  腊八粥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时间熬到了腊八,母亲早早起了床,为全家七、八口人熬了一锅粥。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盛有水里的锅里,或多或少放了数得清的几粒大米、绿豆、包谷等杂粮沸煮而已。粥不算多,但是,一家大小每人必尝一口。全家人围坐火笼前,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喝着自熬的腊八粥,谈论着过去一年的收获,规划新一年的发展,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新年的憧憬与期盼。

  办年货

  年的氛围,最先源于办年货。腊八节过后,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就开始着手筹办各类年货,乡村的年味也渐渐浓起来。我们紧随父母一边体验赶年集的场景,一边品味年的喜悦。

  记忆中,父亲时常背着个篾制背笼,步行到15里开外的龙泉铺办年货。乡下及集镇的“年货大军”,把本来就不宽阔的龙泉铺筑起了小小的“长龙”,围得水泄不通。只见小小的龙泉街道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街道摊位上大多是农民自己种的新鲜蔬菜、农副小特产,水果、海鲜、特产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集镇店铺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置办年货的人群络绎不绝。年货老板纷纷使出自己的促销绝招,大打年货牌,抢推节日礼包,物美价廉的年货成了村民抢购的热点。你挎篮儿,我提袋儿,大家置办年货,忙进忙出,街头巷尾洋溢着喜庆的过年节日氛围。

  打豆腐

  家乡人一边到集市上买年货,一边在自家里打豆腐、熬苕糖、炒苕皮子、炸米花等,筹备这些“土年货”。腊月二十三小年过后,庄户人家就开始忙着打豆腐。家庭主妇把自家种的黄豆拿出来晒干风净,用水浸泡几天后就拿到磨房里用石磨磨粹,磨豆腐一般是男人推磨,或者两个小孩子用扁担转磨,女人喂磨(喂豆子)。石磨“吱吱呀呀”地兴奋叫起来,白白的豆浆从石磨缝隙里哗哗流出来。母亲用干净的粗布把豆汁中的豆渣滤出去,然后把豆浆放入锅中沸煮,倒入豆腐箱里用石头压一夜,便做成了见方成块的白豆腐。

  熬苕糖

  熬苕糖可是一门技术活儿,且颇有情趣。小时候,我看见母亲先将红薯洗干净,削去红薯两端的柄儿。然后把红薯放进锅中用柴火蒸煮,再把蒸熟的红薯放到干净的盆中捣成糊,加入适量的水,拌上捣碎的麦芽进行发酵。发酵完后就用布块过滤,把红薯汁过滤后的糖水,再倒入锅中用大火煎熬,差不多半天时间。待到锅中的水分熬干后呈固体状的糊糊便是苕糖。待苕糖冷却后,我们兄妹五人各持一双筷子,用筷子拉起一根根糖条,拉到一定长度的时候,就将糖丝往筷子上一圈圈地拌绕,缠个糖坨坨。尔后,我们继续拉,糖丝就越拉越白,越扯越硬。我们举起筷子上的“糖坨坨”,一边跑一边慢慢地吃。苕糖吃进嘴里,柔柔滑滑的,甜甜美美的。倏地,幸福淹没了自己,感觉人世间最美的味道莫过于此。那个时候,市场上没有副食糖果售卖,苕糖便是我们儿时最好吃的“糖”。它饱含着家乡那种淳朴厚重的味,那种带着浓浓亲情的情感。这味儿,已扎根在时光的记忆里,镶嵌在渐行渐远的乡音里。

  吃水饺

  年的快乐,是包在母亲的“水饺”里。除夕的前一夜,即腊月二十九,父母总是忙里忙外去磨麦面。小麦面磨出来后,常见父亲麻利地和面、揉面、擀水饺皮。母亲则忙于剁馅,捣花椒,拌葱花、生姜、辣椒等作料,馅做好了就开始包水饺。我们小孩子在一旁,见大人包好的水饺,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就摸它几个放到火垄里烧,烤熟了的水饺是香香的、酥酥脆脆的。一想起儿时一家人围坐火垄吃饺子、讲故事的场景,我的心里就会快活许多。

  团年饭

  年的味道,留在舌尖里。虽然那个时代的生活条件并不好,但是年的味儿还是很浓的。记忆里,到了年三十那天,我们五姊妹早早地守候在母亲的灶边,迫不及待地等待那煮熟的猪头里的“核桃肉”。说及猪头“核桃肉”,别看它黑黑的,味道确实棒极了,香香柔柔的,油油腻腻的,特别好吃。那种美味至今想起来还是香的,偶尔,牙齿也会情不自禁地爵拌几下,甚至舌头深处还能找回那种余香……

  猪头、猪蹄、香肠煮好后,母亲便忙着做团年饭。她使出烹饪绝活,煮、炸、蒸、炖齐上阵。不大一会儿功夫,母亲便端来了红烧鱼、炖鸡、排骨汤、红糖炒汤圆、素炒青菜……吃团年饭的时候,父亲总要先给逝去的“祖宗”们,摆上碗筷和酒杯,酌点小酒,并请“他们”入座就席。少不更事的我,对此很是不解。

  而后,我们全家大小围坐一桌,开始吃团年饭。大人们忙于举杯畅饮,相互敬酒。我们小孩子则默不吱声,个个如狼似虎,嘴里不停地嚼着,眼睛却不停地盯着碗里的菜,极力用筷子攻击下一个“目标”。在那个“缺衣少食”年岁里的团圆饭,桌子上的菜虽算不上奢侈,但都是自己种的绿色产品,很丰盛。盘子堆得满满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屋子。那时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但一家人围坐一起,感慨着,述说着一年来的家长里短。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笑语盈盈,满满的亲情,丝毫也不亚于饕餮盛宴,温馨美好,其乐融融。

  放鞭炮

  要说真正搅浓了年味儿的,还是那一阵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那股浓浓怪怪的火药味儿。临近除夕那几天,龙泉铺鞭炮摊位上,挤满了购鞭买炮的人群,过年燃放鞭炮是必不可少的,家家户户团年的时候都得放鞭。团年鞭一响就意味着你家团年了,这是我国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习俗。吃完饭,大家一边拉家常,一边守岁,迎接新年的到来。半夜一俟零点,出行大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宛如闷雷滚动,那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家庭经济条件宽裕的,则放起了礼花、烟花。天空中飞舞着各式各样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的在天空中绽开,绚丽多彩,令人目不暇接。孩子们蹦啊,跳啊,满眼的欢喜。

  玩鞭似乎是我们男娃子的专利,也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平日里很少听见鞭炮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鞭声。清楚地记得那时的鞭,外面是用薄红纸包裹的几百响乃至几千响的长串电光鞭,要是炸起来,就像打机关枪似的,一阵“噼噼啪啪”的同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浓浓的火药味儿。

  团年饭吃过之后,父亲就开始给我们三兄弟分鞭,我们拿到鞭后一个个快乐的似神仙,就像拥有了整个世界。我们把鞭插进土里,从火垄里用火钳夹来“火石”(木柴燃过后的明火),点燃引线,“噗呲噗呲”地燃烧,伴有一闪一闪的亮光。我们睁开眼见了,胆怯的立马捂住耳朵,紧闭双眼,悬着的心随之“咚咚”直跳,似乎要蹦到嗓子眼上了,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有时候,我们把鞭扔向小狗,小狗吓得夹着尾巴没命地逃跑;有时候,我们把鞭挂到树上,爆炸的时候,我们看见“地动树摇”;有时候,我们把鞭投进水里,水中就冒出一串串泡泡;有时候,我们把鞭投进石磙里,石磙就发出闷闷的响声,那才叫过瘾。

  记得有一次,顽皮的我们,把鞭插到牛粪上,点燃鞭捻子后,鞭或许是因为牛粪潮湿,长时间不引爆。邻居家的小男孩误以为鞭没有引燃,正当他箭步冲向前去寻找哑鞭的时刻,鞭突然“噼啪”炸开了,小男孩的衣服上、脸上到处溅满了牛粪,我们见了一个个的笑得肚子疼……

  “噼噼啪啪”熟悉的声音令我们魂牵梦绕,艰难的岁月,印记着我们童年最快乐的时光,那一颗颗鞭炮放飞着我们的梦想,陪伴着我们一路成长……时过境迁,如今鞭炮已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成为我们那代人的永久记忆。

  拜年

  拜年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一种年俗。记得有一年正月初一,我和堂兄姐弟们去给父辈们拜年。当时,三妈居住较偏僻,我们十多人结伴而行,便派大哥作为代表去给三爹拜年。大哥拜年归来告诉我们,三妈特高兴,还为他煮了一个荷包蛋。我们听说后,个个后悔,当初该跟大哥一同去的。于是乎,我们浩浩荡荡蜂拥而至直奔那山旮旯的三妈家。到了三妈家,我就担心得很,三妈有没有这么多鸡蛋啊,我眼珠子骨碌碌地盯着三妈的厨房,可就是不见三妈灶里冒出烟来。看来荷包蛋是没有指望了。临走的时候,哥哥姐姐们一个劲地往我小小的衣兜里塞“豌豆”(蚕豆)、“苕皮子”(红薯片)。我心想,今儿哥姐们咋对我这么宠。可脚下刚迈出三妈的家门,哥姐们把我的衣袋抢得个精光。

  成年后的我们总用一种平常的心态去应付过年。因为幸福一直萦绕着我们。平日里想吃就“嚓嚓”地剁它几块五花八门的家禽野味。只要经济宽裕,心想就能成。因此,一年365天,每年你都可以杀猪宰羊,每天你可以去泡餐馆,安逸地享受,拥有幸福的日子真好。

  童年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它承载着儿时无数个快乐。乡下渐行渐远的年味,有一种能让人回味的甜蜜与幸福。

  (作者简介:教师、宜昌市作家协会会员、市散文学会会员。兼任多家网站、报刊新闻媒体特约记者、网站编辑。多篇散文、诗歌、杂文、随笔、小说等散见于各级报刊及文学平台。闲暇时光,喜好码温暖的汉字,喜欢用键盘耕耘贫瘠,用文字编织人生,徜徉隽永的文字世界,心游弋在文字里,醉在文字里……)

《故乡的年味》

  故乡的年味  ○曹文乾  人生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童年。在当今快节奏的生活中,人们迫于生活压力,每天为了挣钱,忙得不亦乐乎。家乡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而家乡的年味是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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