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飞振振兮不与波上下——访江西吉安白鹭书院

　　鹭飞振振兮不与波上下

　　——访江西吉安白鹭书院

　　秦立河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这是李白《登金陵凤凰台》中的诗句，总觉得这白鹭洲应该在南京附近的长江江面上，没想到在江西吉安停留时，意外看到附近有一个“白鹭洲书院”。查阅资料，差一点让我惊掉下巴：这白鹭洲书院竟然是有着近八百年历史、培养了文天祥等一众历史名人的地方！

　　根据地图上的提示，沿着韶阳路前行便到了赣江边的滨江公园，左转便看到一座风雨廊桥，桥头为双层飞檐，似白鹭展翅。双檐之间有蓝底金字匾额，上书“书院桥”三字。登上台阶到了桥上，红漆地板，双排朱红廊柱，雕花朱红护栏。上面的横梁上，是与书院有关的诗词名句，文化气息浓郁。赣江自南向北流淌，江水浑黄，泛着浅浅的浪花。

　　到桥的另一头，下了台阶，便看到一个方形重檐的亭子，看亭下名牌得知是复古亭，色调古铜色，显得老旧。在复古亭旁，一座花坛中央，是文天祥的汉白玉雕像，站立在高高的黑色的台基上，身着官服，左手握卷，右手举笔，目视前方，气宇轩昂。旁边就是“棂星门”，是四柱三门的牌坊式汉白玉建筑，正门立柱上刻有一副对联：“智水仁山日日当前逞道体，礼门义路人人于此见天心”。两边侧门的门楣上分别写着“理学”“忠节”字样。过了棂星门便是一个半圆形水池——泮池，周围有石栏杆，中间有桥通向后面的一座两层的欧式建筑——中山院。这条路也是整个书院的中轴线。

　　泮池护栏外有俑路环绕，两侧边分别有三座汉白玉人物雕塑，一座是欧阳守道，书院的首任山长，执掌书院达十年之久，文天祥、刘辰翁、邓光荐皆出其门。他右手捻须，左手持卷，着阔袖长袍，戴居士帽，微张着嘴，面容慈祥。一座是随文天祥抗元悲愤投海的邓光荐，他置身翻卷的浪花之上，身体前倾，义无反顾。另一座是南宋爱国词人刘辰翁，他身体起立，仰面朝天，左手指左前方，右手作握笔状。沿江边一侧有正气廊，门楣檐下有“出将入相”几个字，红柱碧瓦，彩绘檐板装饰，廊顶有文天祥事迹彩绘。侧面廊柱之间有白色连排坐椅。

　　中山院是近代建筑，留日学者谭家湛任校长，于1929年建成的二层新式教室。灰砖白缝，拱形门窗。大门在中间正对棂星门。门面装饰成四柱三门状，二层有窗和装饰性栏杆，中间两根门柱有江西最后一位状元、书院山长刘绎撰写的对联：“鹭飞振振兮不与波上下，地活泼泼也无分水东西”。两侧立柱也有对联：“陵谷经几迁，此地依然为砥柱；江河同万古，斯文有幸见回澜”。绛底蓝字在白色背景下格外醒目。中山院开辟有“白鹭洲书院文化展”，展出大量的实物和图片，展示了书院七百多年的发展历程和发展成就。

　　从中山院正门进去，看到有东西厢房。与两层楼的走廊相连，组成一个半封闭的庭院。右手边厢房门楣上悬挂有“耕心堂”的匾额。教育的目的不就是在学生的心田上播种“种子”吗？只不过，不同的时代，“种子”的性质会有不同而已。

　　穿过庭院的青石板小路，便可看到一排带有硬山封火墙的起脊蓝砖瓦带前廊建筑，坐落在六层台阶之上，是三座相连的房子，正中间的门上有“白鹭洲书院”红底黄字的匾额，是“道心堂”。门窗为黄色，普通简洁的格扇门。门两侧的廊柱上有对联：“高节雄文锻造千秋俊杰，宏韬伟略翻腾百代风云”。左手边三间为景贤祠，门前有对联：“双江一渚铎声永振，六子三贤风范长存”。景贤祠里供奉庐陵“五忠一节”欧阳修、杨万里、胡铨、周必大、杨邦乂、文天祥，教育后来学子们见贤思齐，传承“文章节义并重”的庐陵人文精神。右手边为六君子祠。门前对联是：“理悟咸明光道统，我来犹自坐春风”。是书院祭祀周敦颐、张载、邵雍、程颢、程颐、朱熹六位理学大儒的专祠。正门前均有台阶上下，两侧为红石护栏。

　　道心堂为书院讲学的地方。最早为书院创建者江万里所建，取《书经》中“道心惟微”之意，命名为“道心堂”。后多有毁建，现为仿清代形制所建。穿过道心堂，便是逢源堂，最早为清代所建，取《孟子》“左右逢其源”之意命名，现存为后来仿建。这是一座带有回廊的重檐建筑，门前廊柱有对联：“逢自有缘诵弦同乐鹭鸥伴，源而无尽沂赣相通文道传”。门两侧的对联为：“源自尼山一派江流流万里，堂逢赣水千秋德泽泽三槐”。正当中间，为书院创办人江万里的汉白玉坐像，他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端坐在靠背椅上，坐像下的台基上，镶嵌有介绍其简历的名牌。背后是高悬檐下的黑底金字的“古心德润”匾额。逢源堂对面的门口也有两副对联：“一林蕉雨分窗绿，四面书灯映水红”。“白鹭交流挹注直将分泗水，青螺高峙步趋端可接尼山”。

　　穿过逢源堂便是云章阁。中间有一小的庭院，院里有两棵古老的柏树，为砖木结构建筑，上下两层，上层为藏书楼，下层为山长厅。山长室供有孔子挂像。步六级台阶登阁，阁前长廊设有红石栏杆，阁上方及窗棂由四方连续梅花格组成，古朴凝重。逢源堂和云章阁是独立建筑，不与其它建筑相连。左右两侧是两排相对而建的厢房，为号舍。是供诸生住宿、考试的场所。

　　云章阁前方是书院最高建筑风月楼。这是一座砖木结构的三层小楼。当初为纪念程颐程颢过吉州而建。后毁于兵火，多次重建。重檐翘角，四面花窗，红色油漆经风吹日晒变得斑驳苍白。底层门楣上悬挂“浴沂亭”的匾额，二层有回廊，木质廊柱栏杆，正前两廊柱间悬挂黑底金字金框的竖匾“风月楼”，三层檐下有“魁星阁”横匾。楼顶雕龙画凤，层楼飞檐。风月楼正面红石柱上有清代道光年间所刻对联：“千万间广厦重开，看来阁层楼势凌霄汉；五百里德星常聚，合南金东箭辉映江山”。在风月楼前左侧有一汉白玉石碑，上书“古吉台”三字，是明代万历年间知府汪可受重建书院，为防水患，先于洲尾垒石，中填土石，高丈余，楼阁建于台上，后人立碑纪念。站在古吉台上，前面江景尽收眼底。沿江边有临水步道，步道其实更像一条文化走廊，路边立有书院名人标牌。每个标牌上都先贤画像和生平、成就介绍。因江水上涨，步道已经淹没，只露出标牌的上部，无法前去观赏。

　　风月楼前古吉台两侧建有碑廊，与号舍连接。碑廊陈列着与书院历次重建有关记文、诗词、馆例、约禁及作者介绍。包括欧阳修的《吉州学记》，汪可受的《逢源堂记》《道心堂记》等。碑廊前端有亭，曰洗心亭，有联曰：濯足濯缨怜二水，登楼登阁仰三贤。

　　从古吉台下去，沿石板俑路向左前方，有一临江扇形亭子，叫观澜亭，是庐陵八景之一,又名“白鹭文澜”。有联曰：风涛慷慨气，鸥鹭自由魂。水流在此交汇，波澜起伏，形成旋涡奇景。驻足静赏,江波浩淼,鸟语窃窃，古木森森。在观澜亭旁边有一圆形小亭子，没有名字，却有一副草书对联：“中流读水，小鹭翔空”。字体如龙蛇飞动，飘逸洒脱。

　　书院周围环境优美，绿树成荫。云章阁前的两棵柏树，树䶖达三百多年，周围树䶖百年以上的古树有数十棵。赣江环绕，水声汨汨，鸟鸣啾啾，更显静谧清幽。

　　在参观中得知，白鹭洲书院虽未列入全国四大书院，但其成就不在四大书院之下。其创办者江万里是南宋理学大师朱熹的再传弟子，深受程朱理学思想熏陶，倡导“体用论”和“性情说”。把办好教育、培养人才作为理政治国的要务。他任吉州知州，创办白鹭洲书院，并亲自执教讲学，宋理宗赐御笔“白鹭洲书院”匾额。离开吉州后，连创三所书院，均获皇帝御笔匾额，这在历史上绝无仅有。他以深厚的学识、崇高的人格影响教育出一大批人才，民族英雄文天祥、抗元名臣邓光荐、爱国诗人刘辰翁，以及赵介如、汪华、陈伟器、江寅简、江一鹗等知名人士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他为官一生，刚直不阿，清正廉明，国家面临危难之时，他挺身而出，力主强兵抗敌，两次罢相，无奈退居饶州。德祐元年(1275)，元军破饶州，他与门人诀别，泣不成声:“大势不可支，余虽不在位，当与国共存亡!”毅然投水殉国。其爱国壮举，令人那肃然起敬。

　　作为一所书院，在培养人才方面，可谓成绩斐然。南宋宝祐四年（1256年），白鹭洲书院39人同登进士金榜，文天祥高中状元，书院名声大振。自创建近八百年来，培养出文天祥等十七位状元，2700多名进士，而吉州也成为是全国进士最多的州府。明代有两届科考，前三名都是吉安府人，“双连冠”在全国空前绝后。

　　白鹭洲书院能够培养一批批匡时济世、大义凛然的志士俊杰，不能不说与历任主办者的教育理念和管理理念有直接关系，书院作为传播儒家思想的重要场所，其办学宗旨就是“敦教化、兴理学、明节义、育人才，按照“修、齐、治、平”的标准培养人才。在教育方式上，重视祭祀，书院初办时即设六君子祠，景贤祠供奉“五忠一节”，崇祀先贤，祭祀以树仪型，鼓励生徒见贤思齐，奋发图强。延聘品德高尚的名硕醇儒担任山长或老师，讲授经典，传承“文章节义并重”的人文精神。

　　白鹭洲书院历史上多次损毁，又多次重建。最近一次修缮是2013年，可以说历经近八百年而不衰，促进了当地教育文化的发展，吉安也被称为“文章节义之邦”。虽然古代的书院教育早已被现代化的学校教育所取代，白鹭洲书院也根据形势变化华丽转身，多次改名，现在为白鹭洲中学，并以“崇尚气节，建功立业”为校训，是省级重点中学，声誉不亚于当年。

　　书院的举办者们薪火相传，守正创新，继承并发扬书院优良的办学传统，适应时代发展的要求，不断完善提升，持续为新中国培养了大批的优秀人才。演绎了古代书院不灭的神话，值得深思和借鉴。

　　作者简介：秦立河，男，河南睢县人，1983年毕业于商丘师专中文系，长期从事初中语文教学，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现已经退休。中原油田作家协会会员，《河南思客》连续两年优秀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