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声中沂河醒
冰裂声中沂河醒
春节假期的尾巴还蜷缩在沂河转弯处,在正月初七的晨光里,终于开启了新年的第一次晨跑,羽绒服与毛衣摩擦产生的静电正在锁骨处游走。六点的薄雾像湿漉漉的绸缎贴在脸上,睫毛缀满细碎霜晶,每一次眨眼都落下七棱八角的寒冷。
沂河西岸的垂柳拂过发顶,枝条末梢的嫩芽蹭得耳廓发痒。那些裹着琥珀色胞衣的新生儿,竟在零度空气里蒸腾出初春的清香。我伸手触碰树皮皲裂的纹路,老茧与嫩芽在某个时空断层里完成了击掌,掌纹间渗出的汗珠正把最后一片冰凌融化。
解放路桥下,微风吹过,冰层碎裂的脆响从石墩处迸溅。这不是某种单一的音符,而是冬眠的虫儿顶开冻土的窸窣,是浮冰棱角彼此切削的铮鸣,更是野鸭蹼掌蹬碎镜面时溅起的琉璃雨。一只野鸭突然冲破雾障,然后便是两只,三只,无数只,它们的翅尖掠过水面,将倒悬的湛蓝色天空犁出了一道道褶皱,我提速奔跑的加深的呼吸,竟与涟漪扩散的节奏慢慢融合。
胸口微微缺氧的滞涩感在凤凰广场的弯道处化作白雾呼出。围巾吸饱的寒气正顺着脊椎往下淌,而运动内衣包裹的肌肤却烧起炭火,冰与火在毛孔深处拉锯。当跑鞋第七次碾过覆霜的苍耳子,某种隐秘的计数开始了——去年深秋扎进鞋底的刺,此刻正在足弓处与新生蓓蕾共振。
湖心岛的薄雾在暗红色的光线中旋舞。碎冰穿过桥洞时拖拽出一道道晶亮的尾迹,像彗星划过天空,像一路向北的大雁,划破初春的河面。我的影子时而裹住柳枝上新孵化的叶脉,时而惊飞正在搬运阳光的喜鹊。对岸塔吊垂下钢索,吊钩上悬着的冰凌正在滴水,每落一滴,杨树枝头就鼓起一粒芽苞。
电视塔像一头巨龙迎风飞舞,玻璃幕墙在对岸闪烁时,裤脚已沾满了小鼓儿叉的种子。八公里轨迹在导航图上咬住自己的尾巴,和跑道边的莫比乌斯环纠缠在一起。最后一片浮冰擦过岸边青石,折射出一道道七彩光斑映入瞳孔,恍惚看见无数个立春在此叠影——羽绒服下鼓胀的胸膛里,冰裂声,一树迎春花迎风怒放。
作者:去听旷野的风(刘晓明)
《冰裂声中沂河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