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丧事：虚荣背后的尽孝悖论

　　农村丧事：虚荣背后的尽孝悖论

　　文/王卫华

　　春节是一年冬春之交，最是考验年老体弱者生存能力的时刻。

　　果不其然，今年回乡过年，见得最多的除了欢度春节的喜庆场面就是丧葬事宜。清晨的阳光洒在古老的村庄上，丧事的号角悄然响起。从火化的烟雾缭绕，到入殓的沉重肃穆，再到下葬的悲痛欲绝，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仪式感。每一场丧事无一例外，孝眷人等的恸哭感天动地，仿佛要将内心的悲痛化作倾盆大雨，洗涤尘世的污垢。不可否认，有些人可能确实是因为对先人的怀念与不舍而痛哭流涕；有些人可能是因为内疚与自责而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生前的遗憾；还有些人可能是因为受到了传统习俗的影响而不得不这样做。但更多的人，却像那舞台上的演员，用泪水编织着虚假的情感，只为赢得旁人的一丝赞许与羡慕。他们的痛哭，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而非内心真实的流露。虚荣心的驱使，使得农村丧事变成了一场奢华的盛宴。有些人甚至不惜重金，请来专业的哭丧者捧场，将丧事变成了一场喧嚣的狂欢。那凄凄惨惨的哭声，如同夏日里的雷鸣，震耳欲聋却空洞无物。如此种种，与其说是对逝者的不舍还不如说是对逝者的不敬。

　　在这看似深情的背后，我看到一层如薄雾般笼罩着难以言说的虚伪。丧事的繁复与铺张，似乎成了一种虚荣的展示台，而非对逝者深沉的缅怀之地。

　　在农村，留守老人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他们的子女大多在外谋生，平时无暇顾及老人的生活。有些有孝心的子女，会在生活资源上给予老人足够的保障，但也存在不少不孝子对老人不管不顾，任由他们在孤寂与悲凉中度过晚年。这些老人在生前，往往过着凄凉的生活，他们渴望子女的陪伴与关爱，但得到的却往往是冷漠与忽视，而当他们去世后，却突然变得孝顺起来，大操大办丧事，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生前对老人的亏欠。这种迟来的“孝心”，又怎能温暖逝者那已经冰冷的心房呢？孟子有云：“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真正的孝心，是生前对父母的尊敬与关爱，而非死后虚假的痛哭与铺张。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我们需要一缕清风，吹散那笼罩在丧事上的虚伪薄雾；需要一场春雨，滋润那干涸的道德土壤。让孝心成为一种深沉的怀念与缅怀，而非虚荣的展示。让丧事回归其本真与庄重，成为对逝者真正的尊重与纪念。我们要做一个有德之人，让孝道的光芒永远照耀着我们前行的道路。正如《孝经》所言：“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人类学家范·盖内普在《过渡礼仪》中指出，丧仪的本质是帮助生者完成心理过渡。当我们剥离那些虚荣的装饰，会发现最动人的悼念往往是不动声色的：儿子完成父亲的遗愿，女儿保留母亲的针线，孙辈珍藏爷爷送的绘本，老邻居讲述的棋局争胜故事，以及老友抖擞出来的陈年糗事。这些记忆的碎片，在时光长河中闪烁如星，远比大理石墓碑更接近永恒。

　　暮色中的送葬队伍在地平线上拖出长长的剪影。那些飘摇的灵幡既是对死亡的臣服，也是对生命的致敬。或许真正的文明觉醒，不在于彻底颠覆传统，而在于在传统的褶皱中寻找精神的微光。当孝道回归情感的本真，当哀思挣脱虚荣的枷锁，那些被金钱与面子异化的仪式，终将在人性的温度中重获新生。正如沧桑岁月在土地上刻下的沟壑，最深的文明印记，往往诞生于痛楚的冲刷与时间的沉淀。

　　作者简介：王卫华，江西修水县人，现居福建福州，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读者》、《三联生活周刊》、《南方周末》、《南风窗》、《新闻周刊》、《延河》、《山东诗人》、《杂文月刊》、《南叶》、《福州晚报》、《福州日报》、《海峡都市报》等省级以上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