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故友

文/ 徐浩宇 时间:

  夜的后半夜,月亮还是辗转难眠,依旧孤傲地悬于寂夜之中,月光直勾勾地照在床榻上,未曾挪动半分,我不愿与它共眠,于是将半条臂膀从黑夜中抽离,再轻扯窗帘,试图截断这一缕清冷,月光却透过薄纱,隐隐绰绰,顺势在我身躯上摊开,令人生厌。

  不多时,一宿未眠的月亮在东方鱼肚白的轻抚中安睡,窗外的雨滴淅淅沥沥,第一场春霖如约而至。也是这样一个时候,仲豪决意去广州发展,这并不令我意外,自我们相识伊始,我便清楚他有在外闯荡的念头,那时他长期在粤务工的父母尚在,只留下他在故土读书,许是环境使然,从小自立的他养成了坚强的性子。他多数时间孑然一身,散学过后,便守着空落落的房子,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喜好,只是黄昏时分,时不时地叫上我去近郊玩耍,我不敢出门太久,担心天色渐暗,路难走,他却从不在乎这些,只是淡淡地回应:“天色再晚,路也会在”。

  我羡慕他的闯劲,他痴于探险,周遭的溶洞、山头他都一清二楚,有时来了外客,即便对方只是随意比划几下,他也能分毫不差地领着他们抵达终点,有时,他还会带着我前往他在某座山腰上独自开辟的羊肠小道,他站在泥路尽头,向我挥手,我抬头看去,只被他脑后的日光短暂致盲。他对时间的随意同样令我艳羡,他从不使用闹钟,不论四季,多久睁眼,多久便算作早晨,即便已过了晌午,时间从不是他行动的桎梏,以至我以为他不惧怕时间,时间只像是他自我存在的证明,倘若时间要带走他,只能先抹去最后一位记得他容颜与轶事的世人的记忆,再告诉他,世间已无人识你。

  少年时,我只服他胆大,初二暑假,他揣着几枚从床头翻出的旧币,偷偷来到长沙,我不明白他是如何熬过这烈日炎炎的八月,或许是遇见了好人家,亦或是靠着偷摸讨来的零工勉强度日,最后还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他红着脸,大汗淋漓地向我述说着令他骄傲的探险史,他说,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麦当劳,虽然只是在街头远远地眺望,他还看到一列白色的火车,一闪而过,比他以往见到的任何绿色火车都要快。他从不言语路途的艰辛,只诉说旅途的激奋。

  我愿成为他唯一的听众。

  他激情地演说完后便高兴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仲豪或许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一切憧憬也被时间捎了去,如同一朵永远待放的残苞,它再也等不到盛开,纵使昙花一现,好似一场浮华的梦,梦醒便再难觅见圣洁的光影。

  临近中考,他的父亲因工伤去世,承包商支付了些许赔款草草了事,属于他父亲的舞台就此谢幕,甚至来不及与他孩子共舞一曲。不久,他的母亲辞了工,回到这座孤寂小城寻了份简单的工作,那天深夜,他摸着黑,踉踉跄跄,途中栽了好几个跟头,他找到我,泛红的眼中尽是无言的悲哀,他不顾破皮的膝盖哽咽着“小宇,我看不着路了”。

  后来,他考入一所北方的大学,我则留在省内,我们第一次相距如此之远,闲暇时分,依旧会短信沟通,或者语音通话,保持着见面时的热情,并相约往后的寒暑假定要一同旅行。

  约定是来不及兑现的,时间先拿下了他所剩无几的热忱。

  大一寒假,他对我说,他的母亲累倒了,我来到医院探望,他躲在一旁泣不成声,他不甘愿她双手的余温化作冰冷的墓碑,他说害怕时间会掠走他的一切。

  支离破碎的舞台承载不了一家三口的轻歌曼舞,于是上帝仅允许他独舞。

  大学毕业前夕,他婉拒了毕业旅行,拖着行囊最后一次回到益阳,是的,这里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事物,失去根茎的槐树,即使是在最肥沃的黑土地也会死去。他找到我,表示想去他父母生前的故地工作,我不知如何挽留,我兴许是知道的,只是事发突然,三言两语无奈散落一地,我无心拾起,只顾上前为他拂去右肩停驻的落叶,彼时回忆的余烬在我指尖复燃,将我灼的生疼,令我清泪两行。

  想想已是七年光景,距离我最后一次与他通信,也四年有余,他在我脑中尚能留存的期限正如一个快速流逝的沙漏,有些片段,甚至已模糊不清,这正是时间对他最大的复仇。

  姓名:徐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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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故友》

  夜的后半夜,月亮还是辗转难眠,依旧孤傲地悬于寂夜之中,月光直勾勾地照在床榻上,未曾挪动半分,我不愿与它共眠,于是将半条臂膀从黑夜中抽离,再轻扯窗帘,试图截断这一缕清冷,月光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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