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泉的漫游

　　可泉的漫游

　　胡喜成

　　我虽然不是“一生好入名山游”的旅游家,但对于名山巨川与名胜古迹,长期以来,却一直有着一种神往的神思。数十年来,先后游览过北京的皇家公园,山西的五台山、霍山,中州的嵩山,与江南的苏杭胜地,神州大地上的巨瀑幽溪,雪山大漠,椰林竹舍,玉楼毡帐,神奇的九寨沟,常绿的越秀山,都曾留下了我的足迹,收入了我五彩缤纷的诗卷。但对于故乡秦安的名迹与景观，虽近在咫尺，却从未从容地一游。这是因为我自幼滋生了一种好高骛远习性的缘故。自然，秦安的名迹既无北京的雍荣华贵，也无江南的秀丽幽奇，其规模设施与任何一个大城市的公园相比，也只能是自叹弗如的。但小也有小的好处、小的风姿、小的风韵，大都天下奇观不都是在深山野泽之中么，只待慧眼发现罢了。作为一个秦安人，对于故乡的名区不能一游，总是一种不小的遗憾。

　　可泉是秦安近郊的名区胜地,位于距县城南约一公里的邢泉村,南依绿树葱茏的高山,东有飘带似的山泉自东向西流去,其环境的幽雅,景色的宜人,向来为县内外名流所称道,是见诸記载与吟咏的。

　　可泉之所以闻名,风景美丽仅为原因之一.更为重要的是此地为明代著名学者、诗人、书法家先祖胡可泉（缵宗）公幼年读书之处,晚年又隐居于此著书。他字世甫,一字孝思;号可泉,又号鸟鼠山人,其著作《鸟鼠山人集》等数十种大部分收入《明史•艺文志》与清代《四部全书》。因其尝任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河南，因之秦安人夙以胡都堂称之，一般人街头相对而言，则称之为胡都爷。又因其任尝任苏州知府，浙江布政使，於是人们便经常说：“天上的玉皇，地上的苏杭，人间的都堂。”言下有不尽景慕之意。近年，先祖可泉公更是与孔门七十二贤一之一的石作蜀、东汉趙壹、唐代伟大诗人李白列为天水四大文人之一。而山东曲阜门孔廟门阙之额“金声玉振”，与天山伏羲庙之门额“与天地准”，亦足以证明其在中国文化学史上的地位。而中央电视台四台拍录的大型记录片《记住乡愁》第五十六集――甘肃省秦安县凤山村《诗书传家》的播放，更是将秦安胡氏明胡可泉（缵宗）公、清关陇三诗杰之一的胡胡静庵（釴）公与笔者奕代诗书传家的故事，广为传播，使普天下家喻而户晓。秦安人每言：“可泉乐府静庵诗”。初以为可泉公以乐府擅名，静庵公以诗擅名，后读两公诗文集，方知此语为互语，可泉公诗集中有乐府也有诗，而静庵公诗集中是有诗亦有乐府的。甘肃文史馆张思温馆长在读我的诗辑《陇右吟草》后言：“《陇右吟草》已盥读数过，佳作联翩，爽人心目。《梦游滇上吟》、《少年行》等，力摹太白、长吉，颇有新意。秦安胡氏，故多诗人，明清以后。继起有人，为之欣然。希不断努力前进，勉为吾甘肃诗坛增光。”杜少陵有诗言：“诗是吾家事”。由此观之，诗亦真是“吾家事”了。根据家谱的记载与族中父祖辈相传的文字考证,我为他的十五代孙。我之所以对可泉情有独钟,这也是其中的缘故之一。

　　一个惠风和畅的春晨,天气微阴不雨的,正是一个催桃染李的养花天，我步行一个人去游可泉。在可泉见到的是低矮的茅舍，扶疏的杨柳，鸡犬吠鸣于深巷，清流环绕于园圃，与夫棋盘一样的田畴，屏风一样的山陵，桃花艳艳地开着，黄莺娇啼，紫燕呢喃，一种幽静自然的感觉漫过我的心头，尘劳为之一洗。

　　先去游可泉寺,寺始建于何时待考,至明嘉靖时可泉公已读书于其中了。后屡加修葺，原寺殿亭台疏落有致,寺门是开于东南的，进门有一照壁,壁上辟有佛龛,塑接引佛一尊.壁后是碎石铺砌的甬道,直通大殿.殿内塑有释迦牟尼、文殊、普贤一佛二菩萨像。大殿前有石塔,下有清流从其中通过。我初见之可泉寺有大殿一座三间,为土木结构,始建于清末明初,在十余株古柏的掩映下，极有古朴之致。寺内翠柏垂柳，寺外田园屋舍，环境幽雅。相传可泉公在寺内读书的时候，于寺内曾遇见汉钟离、吕洞宾二仙翁，为之书“青云在手”四字，至今此匾犹存民间。现寺内建筑为近年重修，略具以前规模。有僧人撞钟击磬，诵经安禅。月白风清之夜，时有会心；莲开香远之际，妙证本体。有名人之遗迹，有诗家之题咏，亦可以传于后世，与可泉而共长了。

　　游罢可泉寺，再去游寺南的胡缵宗纪念馆。纪念馆坐南朝北，一室三楹，馆额乃中央直属机关书法家协会主席王祥之书。室内正中是可泉公画像，像上悬挂公手书的“凤凰千仞”匾额，室内有公自书的《早朝诗四首》草书的拓文，与其他人写的介绍性、纪念性诗文。尤其难得的是馆外西侧的《胡南皮碑》，胡南皮乃可泉公祖父胡琏之号，曾任河北南皮县知县。此碑乃明代著名学者康海、吕柟、王九思三人撰文、书碑与纂额，乃是胡氏祖茔中的原物。康海、吕柟二人皆為狀元，時康海、呂柟、王九思、馬理、李夢陽與先祖可泉公合稱陝西六子，而康、王、李三人為有明一代前七子重要成員，其中康、李二人更是前七子之中的領軍人物。因之，胡南皮碑世稱三絕碑，劫后移置于此，也算是置得其所了。

　　自纪念馆出来又去游可泉。可泉在明代以“可泉膏沃”列为县十二咏之一。据可泉公《秦安志》记载：“秦陇水以十数，然皆不可沃，独可泉水可沃。”公《可泉歌》中有“上有三窟焕如台，下有七穴灿如斗”的诗句。按三窟乃指三处悬岩滴水，七穴乃指老虎穴等七处地下名泉。泉水清冽，喷珠吐玉，汇聚成小溪，可灌溉南川菜圊，是明代秦安惟一的川水地。至民国时,可泉以“源头活水”列为秦安八景之一.这乃是因为《可泉歌》中有“源头活水吾宁负”的名句而取名,用以缅怀先贤。因此泉“可之”“可浸”“可薮”,故名可泉。想公昔年与同邑贤达游憩于林泉岩石之间，诗酒酬唱，月下弹琴，日中挥翰，并因之绘成《陇溪九逸图》，载入《秦安志》，亦可谓猗欤盛哉了。

　　除《可泉歌》之外，公还写过一首七律《可泉》：

　　九龙山半出吾泉，泻玉鸣金到陇川。

　　茅屋数椽荫梧竹，沙溪一曲抱桑田。

　　秋芹郁郁檠朝露，春韭离离驻夕烟。

　　引鹿时寻发源处，三台七斗自渊玄。

　　诗中描写了可泉的优美景色，表达了他对可泉的挚爱之情。诗中所写当时的可泉是：田野平旷，阡陌交错，山村数椽的茅屋，掩映于梧阴竹影之中。一曲清澈碧透的小溪，绕村向远处流去。村外田畴中，秋芹郁郁，春韭离离，珠露在碧叶上翻滚，轻烟在幽林中飘浮。在此一幅辋川风景图中，忽然可泉深处传来了呦呦的鹿鸣声，于是就沿着曲折的山径，去寻幽览胜，去寻觅可泉的发源地，而为敏感的心灵注入源头之水。这种情境，真是惟有静者才可以得之的。

　　在可泉流连游赏，回想往事，不知不觉间已到中午时分了。啊！我也应该回去了。“昔仲秋尼之去鲁兮，曰吾行且迟迟”，在返回之前，我还是再回望一下可泉吧。于是我举目向远处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却看见一个白发飘飘的长者,在山岩上读书。我动了好奇之心,赶至长者身边请教所读何书.。长者乃以马南泉《邢泉赋》告之：

　　“你知道么？这乃是马南泉先生的《邢泉赋》呀！”

　　这篇赋我久已闻名，只是未曾过目。今日于意外中遇之，不由得心中一阵惊喜。

　　“我可以看看么？

　　“当然可以呀！你看吧，只要五六分钟就读完了。”

　　我看那赋文首段云：

　　“秦安者，文艺之胜区也。唐有李白，明有都堂。此二人者，冠天下之奇才也。”

　　我于是想起了当代诗词名家袁第锐先生为可泉所撰的名联：

　　一泓碧水，十里青郊，虽辋川无以过也；

　　九月黄花，三春绿柳，便桃源未必胜之。

　　可泉的漫游结束之际，我意外地遇见了读书的长者，又忆及袁先生的对联，为我可泉之游留下了袅袅余韵，不绝如缕，长时间在我心际回响。因此我也就写下了下面的对联：

　　此际有幽林翠柏，绿野风烟，东山歌洒，遥思在手青云，园接南峰秦陇望；

　　他时逢春韭秋芹，平泉草木，西塞虹雷，犹冀弥川紫气，天回北斗玉溪流。

　　【作者简介】胡喜成，名瑛，以字行，网名或暑啸海楼、清波。甘肃秦安人。农学学士，副编审，中国曲艺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甘肃省史志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创作员，甘肃省楹联学会名誉理事，天水市作家协会会员，秦安县作家协会顾问，谪仙诗社副社长。尝主持编纂『秦安县志』。出版编着有『啸海楼诗词集』『啸海楼辞赋集』『甘肃省秦安县农业自然资源调查与区划资料汇编』『秦安县综合农业区划』『秦安植物记略』『秦安县乡镇企业志』等数十种。已在『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当代诗词』与美国『寰球诗坛』等发发表诗词曲赋联文等3000余首（篇）。多次获奖，有诗入刻中国长城文代碑林。其散文发表于『飞天』『甘肃日报』『民主协商报』『陇南文学』『天水日报』『天水晚报』『大地湾文学季刊』等与『散文网』『风采中华如歌嘉年华散文基地』等相关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