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老弟

文/ 张玉堂 时间:

  老兄老弟

  (散文)

  作者张玉堂

  立夏后第九日,五月十三。正午的日头似一团烧红的炭火悬在天际,将大地炙烤得仿佛要融化,温度计里的水银柱一路狂飙至三十二度,宣告着这是入夏以来最为燥热的一天。

  从县城开往侯堡矿区的公交车慢吞吞地前行,车厢因在站台暴晒许久,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温度飙升至三十五度。即便车窗全部敞开,浑浊的热风裹挟着暑气涌进来,依旧驱散不了令人窒息的闷热。我和妻子与满车乘客一样,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浸湿了衣领,衣衫紧紧贴在背上。可一想到即将见到阔别已久的表哥表嫂,内心翻涌的炽热之情,远比这蒸笼般的车厢更灼人。自上次与大哥分别,已过去一年有余,这段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与他们相见,归心似箭,满心满眼都是重逢的期待。

  前些时日,三妹打来电话,带来了一个噩耗——姨家唯一的女儿,我的表妹先果因病离世。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让我忧心不已。我实在放心不下年迈的表哥,担心他难以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前去探望,好好陪陪他们,宽慰他们受伤的心。如今,哥嫂都已八十多岁高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该是何等锥心刺骨,我不敢细想。

  驾车的虽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但公交车依旧像一只笨拙的蜗牛,在道路上缓缓挪动,每到一站都要停靠许久。随着时间推移,车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乘客们被烤得满脸通红,烦躁不安,苦不堪言。

  百无聊赖间,我望向车窗外。夏日的古韩大道别有一番景致:道路两旁绿草如茵,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少女的裙带,婀娜多姿;路中央的水渠里,潺潺流水缓缓流淌,几片枯黄的落叶漂浮其上,随着水波悠悠打转;远处广袤的田野里,春种的禾苗刚刚抽出嫩绿的新芽,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地排列着,在风中轻轻舞动,像是身着绿纱的仙子,灵动又秀美。这生机勃勃的夏日美景,却难以驱散我心中的阴霾。

  公交车走走停停,经过漫长的颠簸,终于在下午三点多抵达了侯堡哥哥家附近的停车点。远远地,我就望见了82岁的表哥。他虽依旧身姿挺拔,依稀可见往昔的威风与潇洒,但走近后才发现,岁月早已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的脊背不再挺直,耳朵也不如去年灵敏,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看着他日渐苍老的模样,我的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已不再年轻,历经岁月沧桑;又或许是久别重逢的激动难以抑制,在与大哥对视的那一刻,我们眼中都泛起了泪花,四行热泪不约而同地夺眶而出。我颤声唤了句“大哥”,便快步上前,兄弟俩紧紧相拥在一起,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流淌在彼此肩头。

  在妻子的陪同下,我和大哥从一楼慢慢往四楼家中走去。每上一级台阶,都能感受到岁月对我们身体的侵蚀,我们忍不住大口喘着粗气。因腿疼行动不便的表嫂,早已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翘首以盼。见到我们,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暖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热情地向我和妻子招手示意,那笑容仿佛能驱散夏日的酷热,让人心头一暖。

  走进屋内,尽管哥哥嫂嫂年事已高,但家中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净整洁,一尘不染。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家具上跳跃,折射出点点光芒;光洁的木地板倒映着人影,整个屋子显得温馨又雅致,正应了那句“室雅不在大,花香不在多”。这样的家,与大哥大嫂一生的干练、勤劳是那样契合,处处都透着他们对生活的热爱与用心。

  我和妻子在沙发上坐下,大哥随即端来热气腾腾的香茗,表嫂也捧出刚切好的鲜红西瓜,瓜瓤红得似火,汁水欲滴,他们热情地招呼我们喝茶吃瓜。大哥还略带埋怨地说:“咋不中午就来?家里备了饭菜,就等你们呢!”我赶忙解释道:“哥,我们本想中午过来,可转念一想,你们年纪大了,孩子们又没在身边,给我们做饭太辛苦,实在不想麻烦你们……”

  坐下后,我和大哥一边喝着茶,一边唠起了这分别一年来的家长里短。大哥告诉我,去年冬天,他骑电动车时不慎摔倒,双腿肿得像馒头,只能卧床休养。整整一个月,他都无法下地,前前后后折腾了一百天才逐渐康复。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骑电动车了,言语间满是心有余悸。说到表嫂英海,大哥眼神中满是心疼:“她这腿疼得厉害,走不了几步路,前些天买了电动轮椅代步,不然出门都成问题……”听着大哥的讲述,看着他们被岁月磨砺的模样,我心中满是心疼与无奈。

  原本我打算,要是大哥不提表妹先果去世的事,我就暂时不说,生怕勾起他内心深处的伤痛。可没想到,大哥还是主动开了口,他声音微微颤抖,哽咽着说:“先果妹也走了!”见他如此,我也不得不说起此事。我告诉大哥,三月十八水碾庙会那天,三妹雪英去奶奶庙烧香赶会,遇到了村里的海宏,从他口中得知了先果的事。回来后,三妹便把这噩耗告诉了我。我问大哥,先果妹究竟是因何病症离世的。大哥红着眼眶,声音沙哑地说:“她有糖尿病,引发了突发性心肌梗死。那天她一个人在家,突然胸闷腹痛,赶紧给孩子们打电话。可等孩子们匆忙赶回去时,她……她已经没了气息……”

  先果妹和我同岁,只因她生日比我小,便一直唤我“哥”。这些年,她的日子过得着实艰难。丈夫早年因一场意外不幸离世,留下她孤苦伶仃地拉扯两个女儿。大女儿是领养的,小女儿是亲生的,家里几亩责任田,全靠她一人起早贪黑地耕种,卖点玉米换些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生计。她一个弱女子,独自扛起了整个家,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如今,她就这么突然走了,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回想起过往种种,心里满是酸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为了不让大哥过度伤心,我赶忙转移了话题,聊起了三表弟怀柱的情况。七十多岁的他,身患脑梗多年,行动不便,生活本就艰难。这些年,他还跟着别人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过得怎么样。想到这些在外奔波受苦的亲人,我的心里沉甸甸的,满是担忧。

  不知不觉间,我和大哥已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眼看时间快到下午五点,我和妻子不得不与大哥大嫂告别,搭乘公交车返程。临别时,我紧紧握住大哥大嫂的手,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告别了大哥大嫂,我怀着沉甸甸的心情踏上归途。坐在返程的公交车上,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我在心里默默念叨:“大哥大嫂,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我们还会找时间来看望你们的,一定要好好的……”车缓缓前行,载着我的牵挂与不舍,驶向远方。

  二0二五年五月二十五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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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老弟》

  老兄老弟  (散文)  作者张玉堂  立夏后第九日,五月十三。正午的日头似一团烧红的炭火悬在天际,将大地炙烤得仿佛要融化,温度计里的水银柱一路狂飙至三十二度,宣告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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