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影锁梦诉孽情,尘缘成灰终生憾

文/ 龙少 时间:

  塔影锁梦诉孽情,尘缘成灰终生憾

  文龙少

  题记:

  伞底烟雨误前因,

  禅房青灯照影孤。

  人间至味是寻常,

  失却方知痛入骨。

  娘子,今夜西湖的雾,浓得化不开。雷峰塔的轮廓在雾里时隐时现,像极了我这一生——明明就在眼前,却永远触不到真相,抓不住归宿。

  我站在断桥的这头,手里提着那盏你曾为我添过无数回油的灯笼。灯火昏黄,照不穿这千年的寒雾,却足够照亮我满头的霜,和这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袍。法海师父圆寂前说:“许仙,你的劫数尽了。”我合十微笑,转身时却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成了齑粉。

  我的劫,何时尽过?它从遇见你那日就开始了,在我每一个呼吸里,每一场梦魇里,在这座塔每块砖石的纹路里,生生不息。

  人皆道我许仙懦弱,被美色所惑,被妖孽所迷。他们不懂。

  我初见你时,断桥的雨正急。你执一柄寻常的油纸伞,伞沿的水珠串成帘,可你的眼睛比雨更清亮。那一眼,不是什么勾魂摄魄——是归宿。是孤雁飞了千山万水,忽然看见了可供栖息的沙洲;是漂泊的舟子,在茫茫海上望见了指引归途的灯火。你递过伞时指尖的微凉,你道“公子小心”时声音的温润,让我这个在药铺与医书间活了二十年、平淡如水的男人,第一次尝到了“惊心动魄”的滋味。

  那不是妖法,娘子。那是一个男人,在最平凡的午后,被命运最温柔的馈赠,击中了灵魂。我甘愿沉沦。

  保安堂的日子,是我偷来的神仙岁月。

  清晨,我在药香中醒来,总能看见你在灶间忙碌的背影。青丝松松绾着,一缕鬓发垂在耳边,随着你搅动药羹的动作微微晃动。阳光穿过窗棂,给你周身镀上毛茸茸的金边。那一刻,“白素贞”是谁不重要,“千年蛇妖”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我的妻。

  你总笑我读书痴,却在深夜为我缝补衣裳时,默默记下我诵读的医理。你怕那些草药伤我脾胃,总在苦涩的汤剂里,悄悄添一匙蜂蜜。婴孩的啼哭,药炉的沸声,街坊的寒暄,还有你我偶尔因琐事的小小争执……这些声音,构成了我全部的世界,坚实,温暖,像人间。

  我以为,这就是永远了。

  雄黄酒,是我亲手递上的。

  我想看的是娘子饮下后羞涩的红晕,想庆贺我们有孩子的喜悦。可我看到的,是床上那骇人的巨蟒。

  我的魂飞了。不是被吓的,是被摧毁的。

  摧毁我的,不是你的原形,而是我信仰的整个世界——那个由温言软语、药香炊烟、执手盟誓构建的世界,在一瞬间,被证明是沙滩上的楼阁,水一冲,就垮了。

  我活过来后,法海的话,世人的眼光,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耳朵。他们说你是妖,说你的一切皆是虚妄,连对我的好,都是别有用心。我躲你,怕你,用怀疑的刀子凌迟你温柔依旧的眼神。

  可娘子,我更怕的是我自己——我怕我爱的,只是那个“像人”的你,而非完整的你。我怕我这凡夫俗子的爱,根本配不上你那惊世骇俗的真身与真情。我的恐惧里,藏着最深的自卑与自私。

  水漫金山。

  我跪在禅房里,听外面巨浪滔天,雷声如怒。那不是水,那是你的泪,你的血,你被逼到绝境后发出的、绝望的嘶鸣。

  法海将我锁在殿中,他说:“你看,妖就是妖,涂炭生灵。”

  可我看见的,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在用最惨烈的方式,抢回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那滔天的罪孽,源头竟是我这懦弱丈夫的一念之差,和这冰冷世道不容分说的“正邪”。

  那一刻我才痛悟:压迫着我们的,哪是什么金钵禅杖?是我心里那座名为“人伦纲常”、“世俗眼光”的山!是我对你的爱里,掺了杂质,不够纯粹,不够勇敢。金山寺该淹,该淹的,是我心中这座愚昧的山。

  你被镇入塔底的那天,西湖的水,是咸的。

  我没有哭喊,只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挖走了,留下一个呼呼漏风的洞,往后的岁月,所有的温度、声音、颜色,都从那个洞里漏走了,只剩一片死寂的灰白。

  我披上了袈裟。不是悟了,是囚禁自己。

  我用这身僧袍,筑成另一座塔,将自己囚禁在有你的回忆里。塔囚你的身,我囚我的心。每日扫塔,添油,诵经。经文念给谁听?念给塔里的你,念给心里的魔,念给这无眼的老天。我触碰冰冷的塔身,想象你掌心的温度。我听到风声,恍惚是你唤我“官人”。我成了一个活在阴阳交界处的孤魂野鬼,靠着你残留的气息,苟延残喘。

  他们说我痴,说我傻,为一个妖妇葬送一生。

  他们不懂。不是葬送,是偿还,是陪伴。

  我用余生的每一刻寂静,来偿还当初那一瞬的动摇与恐惧。我用这枯槁的形骸,陪伴塔内你那不朽的痴情。我们以这种残酷的方式,终于达到了某种“平等”——都在牢笼里,都在思念里,都在永不愈合的伤口里,一遍遍描摹对方的名字。

  若有来生……

  娘子,我不要你成仙,也不要你再做人,更不要你为我受这般苦楚。

  我愿散尽我所有轮回的福报,换你自由。你做西湖里一尾无忧的鱼,我做你身侧一株沉默的水草;你做山间一阵自在的风,我做被你吹拂过的一粒尘沙。

  或者,就让我魂飞魄散罢,把我的灵识化进这雷峰塔的每一粒尘埃。这样,当塔终有一日倾颓,阳光再次照在你身上时,那光线里,便有我曾卑微的、炽热的、迟来的全部勇气与爱怜。

  雾散了,娘子。

  天要亮了。

  这盏灯,我又为你点了一夜。

  它和我一样,油尽,芯枯,却不肯灭。

  这不肯灭的,便是凡夫许仙,能给你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东西了。

  作者:龙少,讳名聪岩。乃一介四十迷茫之男子,落魄江湖,浪迹于东莞。性情中人,常以凄美忧郁之情,抒其内心之感。于浮华之世,求一心之安;于文学之海,觅一丝慰籍。自幼好文,始于初中之时,便发表篇章,作品散落于网络、报刊及微信之平台,且屡获殊荣。心怀憧憬,愿得诗酒花月之雅趣,茶煮谷雨之春景,以渡余生

《塔影锁梦诉孽情,尘缘成灰终生憾》

  塔影锁梦诉孽情,尘缘成灰终生憾  文龙少  题记:  伞底烟雨误前因,  禅房青灯照影孤。  人间至味是寻常,  失却方知痛入骨。  娘子,今夜西湖的雾,浓得化不开。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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