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前往忆
灵前往忆
关于你的记忆逐渐模糊,竟不记得你因何突然离去而又因何被发现。他们都说是山林里的鬼将你纠缠住了,锁了你的命而又带走了你的灵魂,年幼的我虽不懂,但依旧觉得很是荒谬。人们呀!总是过分愚蠢,总是将一些无法解释而又想不明白的事物归于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
困于方寸之间的我早已听到了动响,熟悉的三轮车声稳当的停在庭院里,可此时落地的声音似乎没有那么轰鸣。伯伯从车上下来,我看到了被一块床单盖着的整片车,人多,嘈杂,可嘈杂声却格外沉寂。两三句对话入了我的耳朵,我便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那年,我才14岁。
可我原本早已经不会表达情感了,就这样在那哭声漫天的日子里,我背上了不孝的名号。我不会大声哭,亦哭得不够感人。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帮忙人的忙碌,那一桌为款待他们而设的酒肉饭菜方显不白吃。
于千万次,想要做出无数种假设,可在既得事实面前,所做的虚幻构设,无异于南柯一梦。人这一生,果真是属于你吗?究竟是你选择了命运,又是命运中无数个偶然严丝合缝的推动了本就该如此运转的齿轮?而你,却总沉溺于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慢中。人生的美妙之处就在于,你人生的结果只有你能承受,却只有你不能评价。
后来我又经历了很多那样的场合,吹丧曲的一群人总有一个女人,头上捆着白布,把马尾辫扎得溜光,画着和台上唱戏的一样的红脸蛋、粗眉毛,跪在灵堂棺材前,拿着话筒,配合着同行唢呐、喇叭、二胡、笙箫等各种交响乐器,边哭边唱。哭到动情处,那裹着白布的头总会用力的埋到腰间,身体连带着声音一同弯曲着发颤,梳得溜光的马尾辫也会被用力地甩来甩去,稳稳当当的盘于头顶。不一会儿便又会回到脑袋后面,静静地躺着,等待下一次轮到它登台表演的机会,只是这间隔的时间总不会太长,溜光的辫子是重要的角色。在话筒的加持下,女人哭唱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哭唱的台词又很感人,全是那些“孩儿不孝”,每个字的音都会被拉的长长的,哭声时而咆哮如大浪翻滚、时而抽搐又如雨后屋檐滴水。如此,使得整个灵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路过的人不免摇头叹息一声。
前来悼唁的人在收份子钱那里接受孝子贤孙的一跪拜,那膝盖总还没完全挨到地面,便会被来悼唁的人慌忙搀扶起。略微亲近一点的人会前往灵堂祭拜一下,剩下的人在交完份子钱,由那老爷爷用毛笔字将名字写在册子上之后,便找桌子坐下,等待中午开席。
那丧乐的声音虽大,女人哭唱的声音不免使人揪心,可是到来的人在唏嘘哀叹一阵之后,便又开始紧盯着举着托盘传菜人的动向,时刻要发起一场战役。灵堂里的人肝肠寸断、哀乐不止,灵堂外的人热闹非凡,大人们忙着拾起塑料袋打包,小孩们只在乎桌上所剩的半瓶雪碧、可乐一会儿能不能带走。灵堂里的音乐很吵,于近处却掩盖不住堂外的热闹非凡。我不是很懂,是不是只有这样,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才能感受到阳世间的人满满的孝意?
今日,我长大了,麦地里土坡前种下的松树早已郁郁成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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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前往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