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

文/ 何昕 时间:

  归乡

  北京已是早春,白碧桃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风中发颤、破碎,飘入碧空,纷纷扬扬,如海面上掀起的白浪。花瓣飞向高天,落入春水,水鸟一般俯冲或盘旋。

  我忆起家乡同样雪白的鹤群,每逢冬日,放鹤的人一声哨响,它们就从枯黄的芦苇荡中升起,优雅身姿隐没在灰白的背景里,高亢的鸣唱击穿了凛冽的空气。我常想它们的同伴早已南飞,去往水草丰美的福地,只有它们还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正如我一般。

  我常恨着家乡,尤其是冬日。额上要顶着帽檐,帽檐上顶着灰蒙蒙的天;日轮半隐在阴霾后面,像面纱下一只朦胧的泪眼。人们把生命收进厚厚的冬装里,只露着两只空洞的眼睛。清晨,黑夜还顽固地黏附在窗边,起床时如同从冷水中打捞一条湿毛巾,冰冷的是呼啸的北风,潮湿的是融化在玻璃上的骤雪,沉重的是冬日里发霉的心;夜里,寒月如镰刀般瘦削,斩尽了茫茫平原上的一切生机。

  中学里唯一喜爱的景色只有那涂抹了晚霞的斜窗。晚课时夕阳从蓝色的窗帘边溜出来,滑到白瓷砖上,涂抹在黑板的一角,那金色把黑板的深绿衬得发亮。余晖像下课的铃声,都金子般透亮。手表的指针定格在6:30分时,那落日早已挤进了楼房的狭缝间,我的心跳会同铃声一齐轻快急促地响起,而我将一阵风般流下楼梯,从父母的手中接过晚餐,再奔向门口迎着我的朋友,她招起手,笑得明媚若春光。

  我日日向南眺望,那里是理想,是希望。夏夜,暴雨如注,学校的屋顶也渗下淅淅沥沥的雨水,灯火通明的窗口倒映下来,积水里流淌过一片炫目的白光。低矮的教学楼和家是两个方方的盒子,教室和卧室也一样;盒子里装着盒子,盒子里的盒子装着我,我在盒子之间往返不停,像一架拉不开的手风琴。我一边在这手风琴上奏出单调的音节,一边幻想着南方的高楼与山河:我的生活不在这里,而在远方。

  乘上开往北京的列车时,我满心期望。火车缓缓开动,过往随同家乡的景色一起消失在身后,我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

  然而,然而。

  大学里,繁杂琐事缚我于一身,听着实验室里玻璃瓶碰撞如叮咚泉声,却再无少时的喜悦,只有缺少数据的烦闷;清早打开温暖的培养箱,发现纯化的菌落又是分毫不长;翻着浩如烟海的文献,自己需要的信息却毫无头绪,只有数不清的批评意见钻进消息列表。我所信仰的“人生应当全然投入到某一件事情上”“科学相比于生活更为神圣”先如堤坝渗出涓涓细流,然后摩天高楼般轰然倒塌。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行了十二年无休无止的路,却从未在广阔天地间驻足一瞬。

  不是在家乡时我的生活尚未开始,而是我的生活从未开始。忙碌中,我错过了清晨的薄雾与鸟鸣,错过了嫩江边悠长的晚风,错过了金红斑驳的秋叶。我记起鹤城的冬,那雪层下茫茫一片的湖面,夕阳里的雪面泛着金光,背光的那一侧竟是深海般的蓝。芦苇随风飘摇,金光闪闪,苇絮随风飘摇,散落在翠玉般的冰面上。再晚些时候,天顶仍是蓝色,而天边渐渐过渡成粉霞,那粉也投影到雪面上,那雪原如薄云般绵软多情。

  母亲又打来电话:鲫鱼正是肥美的时候,蓝莓也成熟了,不如回家看看。上大学之后,我年年错过故乡的春与秋。父亲常说我忙,无事就不必打扰。他们不问我的学业,不问科研有没有成果,只叮嘱我好生吃饭穿衣,只遥遥地在北方为我留一盏家中的灯。

  家乡尚是早春,京城已是春暖。校园里,街道旁,正是落花纷纷,引我归乡。

  作者简介

  何昕,女,2003年生,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铁锋区人。

  有作品发表于“未来科幻大师”比赛官方网站。

  在校大三学生,就读于中国农业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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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

  归乡  北京已是早春,白碧桃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风中发颤、破碎,飘入碧空,纷纷扬扬,如海面上掀起的白浪。花瓣飞向高天,落入春水,水鸟一般俯冲或盘旋。  我忆起家乡同样雪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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