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里的烟火气

　　滑县的夏夜，向来都是烧烤摊的天下。夕阳才向西山一斜，那烟火气便从街角巷尾升腾起来，先是疏疏落落的三五点，继而连成一片，竟将暮色也熏得退了三分。

　　我和朋友常去的那家摊子，支在路边法桐树下。老板是个四十岁的黑脸汉子，终年系一条油渍斑斑的围裙，烤起鲶鱼来，手法极是娴熟。鱼是现杀的，从水盆里捞出来时，尾巴还要拍打几下砧板，溅起些水星子。黑脸汉子却浑不在意，只一把按住，三刀两刮，鱼便上了铁架。炭火红得发亮，鱼皮一挨上去就"滋啦"作响，蜷缩起来，渗出油珠。

　　不久，邀约的三五好友陆续来了，各自拖了塑料凳子围坐。先上的是是素拼，然后是烤茄子，剖开的肚膛里填着蒜末，烤得软烂，用筷子一挑就塌下去。烤辣椒则倔强些，表皮焦黑，内里还藏着几分生脆的辣劲。这时候啤酒已经开了四五瓶，泡沫顺着瓶口往外溢，也无人去擦，任它在一次性桌布上漫成一片地图。

　　"鲶鱼来喽——"黑脸汉子吆喝一声，托着铁盘过来。那鱼烤得金黄，鱼皮绽开处露出雪白的肉，上面撒着孜然和辣椒面，尚在"滋滋"冒油。筷子一下去，鱼肉便如蒜瓣似的剥落，蘸了醋汁送入口中，竟比豆腐还要嫩上三分。

　　酒过三巡，话便稠了。东街的铺面要拆迁重盖，西头的安装了可以带地暖的空气能，村南的麦田今年长势不错……话题跳跃如炭火上蹦跳的火星，明明灭灭。啤酒瓶在脚边越积越多，偶尔被谁踢倒一个，"咣当"一声滚出老远。

　　夜色渐浓，路灯亮起来，却照不散烧烤摊上的烟雾。这烟雾裹着孜然味、鱼腥味、酒气，还有人们汗津津的衣衫散发的气息，在夏夜里盘旋上升，竟把星星也熏得黯淡了几分。

　　最后总是要加些其他烤串。羊肉串肥瘦相间，鸡翅烤得焦香，连馒头片也成了美味——刷了酱，烤得酥脆，咬下去会落一身渣子。这时候酒意已深，有人开始哼起跑调的歌，有人趴在桌上打盹，还有人坚持要再开一瓶。

　　待到结账时，黑脸汉子在油腻的记账本上划拉几下，数目总比预想的让了一些。月儿落西山，我们歪歪斜斜往家走的路上，晚风一吹，才发觉衣衫早已被汗水与烟火气浸透，贴在背上，竟像是第二层皮肤。

　　烧烤的味道里，便是滑县的夏夜了。烟火气散尽时，连梦里也带着烧烤的味道。

　　简介:丁共波，笔名：卓越金生，安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滑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员，有多首诗歌在中国诗歌、中国乡村杂志等刊物上发表，获得了读者好评。相信只要努力，总能和晨星拥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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