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席证”背后的故事
“列席证”背后的故事
方鸿儒
这是一张1968年4月笔者出席“上海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时的“列席证”(见图片一)。橘红色证件正面的上方印着毛主席戴军帽,着军装的头像和林彪1967年11月为海军首届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的题词:“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下方印着大会和证件的名称以及与会者的姓名和编号。
“列席证”背面不着一字,却尽得历史风流。1965年11月18日,林彪提出:“要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特别要在‘用’字上狠下功夫”,于是全国各行各业掀起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高潮并每年召开表彰大会,青年学子在校园学《毛选》也蔚然成风。
笔者是原上海市塘桥中学1966届高中毕业生,校革委会委员。在经过两年“停课闹革命”后,时值1968年初,根据上头的精神,我们被安排到上港一区劳动锻炼。当年上港一区是散装码头,主要装卸橡胶、食盐等散货。我们和装卸工人一样做日夜三班,有工人老师傅带班,每月有12元劳务津贴。
在1968年5月下发的《上海市中等学校毕业生登记表》“何时何地受过何种奖励,经何组织批准”一栏中,笔者填写:“在港一劳动时,曾参加上港一区工代会,后参加上海港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皆经上港一区革委会,革造反批准。”(见图片二)
现在回想起来:经港区班组和装卸队推荐,笔者有幸出席上港一区工代会并坐在主席台上,列席上海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应说是时代给了我一份“特殊的荣誉”,有着深刻的时代印记。
而令笔者深感忧伤的是:那年5月,我有幸列席“上海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而神抖抖地坐在主席台上,而父亲却在台下身心疲惫地扫煤屑。
文革期间,父亲因为在解放前伯父经营的兴记驳船公司有两只驳船,解放后一手拿每季度15元定息,一手拿工会会员证而被从物资科清理出阶级队伍,每天和煤炭装卸工在运送煤炭的皮带机旁清扫煤屑,期间还不幸出了工伤(锁骨骨折)。
“良心测定”,扪心自问:在那荒诞的岁月,大伙儿都喝“迷魂汤”,我亦照喝不误。因为怕做“资产阶级的肖子贤孙”,便做出了大逆不道,不仁不孝的缺德事——与父亲一刀两断,划清“阶级界线”。
毕业分配前,我们66届老高三在港一散装码头劳动锻炼。那天做中班途径港七(港七、港一码头相连),正巧看到父亲脖子上围着一条已被煤屑染得黑乎乎的毛巾,在输送煤炭的皮带机旁低头扫煤屑。父亲抬头看到我,眼光中流露出满是疲惫与哀伤的神情。我与父亲四目相对,竟连一声“阿爸”都没叫,擦肩而过!
在北大荒的日子里,一封家书亦只问候母亲,令父亲十分痛苦。直到1972年回家探亲,进门叫声“爸”,才算将失落的“良心”拣回!
一张普普通通的“列席证”,如果还有值得收藏价值的话,或许在为“历史存档”的同时,更印证了荒诞岁月的人性扭曲!
《“列席证”背后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