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书
悼书
方鸿儒
(笔者准备打包送废品回收站的部分藏书)
(笔者签赠本在孔夫子旧书网被友人拍卖)
前不久路过福州路,有两家书店正在大肆甩卖,论斤售“书”。作践如此,真是斯文扫地——卖的岂是“书”,实为印了字的“废纸”而已!
笔者一悼书之为名缰利锁绑架而丧失了“书”的本来面目!“书”为何物?乃物质、知识与思想三重价值之载体也。从“精神产品”的意义上讲,售“书”就是售“思想”!“书”,倘若问世后即回炉化浆,我便怀疑这“书”是否还有写作与出版的必要?
遥忆40年前逛街购物,“新华书店”是笔者必入的“一号店”。哪怕囊中羞涩,即便弃购衣物亦购书!拜改革开放所赐,笔者书橱中几乎所有的传世名著、鉴赏辞典皆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所购。
然则,时过境迁,笔者二悼“实体书店”之渐行渐远,蜂拥购书之盛况不再!
人手一机,“碎片化”阅读不但已成街头、地铁的异样风景线,且是家庭、校园的常规“阅读”场景。“碎片化”的阅读,点屏式的浏览,倘若长此以往,积行成习,积习成性,则恐怕连“点阅”者的思维、精神亦“碎片化”了!网传:国人年人均阅读量不足五本——世界垫底,很是扎心!
乔布斯的第三只“苹果”(另两只为亚当夏娃和牛顿的“苹果”),已让人类的“纸质阅读”已渐行渐远。笔者三悼“手不释卷”之读书人日渐稀少,书卷气已为“手机控”取而代之矣!
粗略估算,家有累年买的却因为“忙”而束之高阁的书,毛估估尚有上千冊未及细读。倘以三天读(恐怕只能“翻”了)一本计,则一年亦至多可翻百来本。时不我待,唯有抓紧翻阅、“清理”——清理“藏书”就是清理信仰,清理人生!
日前一套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由叶圣陶先生题词的全四册《辞源》(修订本)卖给书贩子只值20元!笔者四悼藏书之归宿了无出路可循:上孔夫子网拍卖,还是捐赠给图书馆?留给子孙后代,还是奉送给爱书者?思来想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送废品回收站五毛一斤论斤估两——真想读书者,网上搜去!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倘照尤里·邦达列夫(俄作家)的说法“书籍——就是遗嘱的执行者”,则我几乎可以肯定要愧对“大师”们的遗嘱了!古稀之年,笔者五悼读书之来日无多矣。
“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卫风·氓》)。“书籍”对我而言,不但曾是笔者人生惘然、彷徨之际“最好的精神避难所”,且是我百年之后的“最佳藏骨之地”!
当我百年以后,绿茵茵的草坪上墓碑应是用黑色大理石制作的一页翻开的书。那页书上仅有的一行铭文篆刻是:一颗“读书种子”长眠于此——阿门!
《悼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