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太行

文/ 西部浪人 时间:

  《十年太行

  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有些记忆,偏偏像山涧石上生的苔,日子愈久,倒愈见得青郁。最教人忘不了的,是大二那年的秋天,我们七十多人,挤在一列绿皮火车里,哐当哐当地,往太行山去写生。那时我们都才二十上下,怀里抱着画板,背上驮着行囊,从陇中的定西出发,一路向东。火车慢悠悠地摇着,窗外的景致,便从浑黄的黄土高原,不知不觉地,摇成了一派平旷的中原沃野。

  到安阳时,天还没亮透。车站前的小馆子,门缝里逸出暖暖的白汽。我们要了汤面片,还有刚出炉的热饼子,就着昏黄的灯光,埋头吃着。呵出的白气,碗里腾起的热雾,融融地混作一团,分不清了。天亮了,去殷墟。那些刻在龟甲兽骨上的文字,静默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又一个猜不透的谜。三千年的光阴沉甸甸地压下来,竟教人一时失了语。

  进山的路,是名副其实的十八弯。大巴车在崖边盘旋着,每拐过一道弯,太行山便仿佛褪去一层薄纱,多露出一分巍峨的真容。待钻过那截人工开凿的幽暗隧道,眼前豁然一亮——青石砌的屋舍,高低错落,一层一层地爬满了山坡。石板做的屋顶,在明净的秋阳下,泛着一种独有的银灰色光泽。这些石板房啊,后来我走南闯北,再没在别处见过同样的,它们像是太行山专有的、盖在肌肤上的印记。

  我们落脚在青石镇的一家农家乐,一栋三层小楼,老板说着憨厚而浓重的河南话。睡的是学生宿舍那样的高低床,夜深时,能清晰地听见隔壁同学沉沉的鼾声。山里的夜是真静,静得仿佛能听见那如水的月光,在窗棂上缓缓流淌的声音。

  写生的时候,我总爱独自寻个无人的角落,一坐便是大半天。画笔在纸上游走,沙沙地响。眼前是刀削斧劈般的千仞绝壁,石头的缝隙里,却倔强地挺出几株柏树,虬曲的枝干,执拗地指向高远的天空。十日下来,我竟画成了一幅三米的长卷,将眼中所见的十里太行,都收了进去。如今这长卷还收在箱底,却已成绝响——后来,无论如何也画不出那样的笔触了。想来,是再也找不回那年看山时的心境了罢。

  去桃花谷那日,溪水清得让人心尖发颤,几乎要掉下泪来。我们沿着溪流往深处走,路愈来愈窄,有些地方须得手脚并用,方能勉强通过。在一处叫“二龙戏珠”的地方,我们嘻嘻哈哈地合了影。那时浑然不觉,几年后,我的一位好友,竟也在同一位置,留下了几乎一样的照片。缘分这东西,原来早就被造化之手,悄悄地埋在了太行山层叠的褶皱里。

  最难忘的是一个雨天。几个同学一时兴起,要冒雨去寻一尊山里的观音像。山道被雨水浸得湿滑,两旁的树林却绿得滴翠。我们一路笑着、嚷着前行,衣衫尽湿,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欢畅。那尊依着山势雕出的观音,宝相庄严,我们站在下面,仰起头,还不及那底座高。雨丝中的她,眉眼低垂,那份慈悲,仿佛静静地笼罩着、守护着整座莽莽苍苍的大山。

  也去了红旗渠。那里最震撼人的,倒不是风景,而是那股子改天换地的气魄。望着那在山腰上蜿蜒盘旋的人工天河,我忽然懂得了什么叫“人定胜天”。在那个全靠老天爷赏饭吃的年月,这渠里流淌的,哪里只是水呢?那分明是活下去的指望,是庄稼人的命。

  离开前夜,我独自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散步。月光清清泠泠地洒下来,将每一块石板都照得发亮,蜿蜿蜒蜒的,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我忽然觉得,这短短的十日,仿佛是将我青春里最澄澈、最明亮的一部分,永远地留在这山里头了。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我走过更多的地方,画过更多的山水,却总会在某些深夜里,无可抑制地想起太行。想起石板房上袅袅升起的炊烟,想起写生时悄然落在画纸上的一枚松针,想起那穿过空谷、呜咽似的风声。原来这世上,真有些地方,你去过一次,便等于在那里过完了一生。

《十年太行》

  《十年太行》  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有些记忆,偏偏像山涧石上生的苔,日子愈久,倒愈见得青郁。最教人忘不了的,是大二那年的秋天,我们七十多人,挤在一列绿皮火车里,哐当哐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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