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意

　　母亲的心意

　　那天，姐姐来电话说，回到城里才发现，母亲在她包里放了一些钱。前几天，她回乡下老家看望母亲，临走给了老母亲零花钱，沒想到母亲又偷偷塞回了一些给她。她说，这已经是笫三次了。

　　我对姐姐说：“这是妈妈的心意，给了你就收起来。”我知道，母亲“退钱”，一者不想增加儿女负担，二者是客家都有“回礼”习俗，她也要尽到礼数。

　　母亲年届九旬。按理这个年纪,应随儿女享享清福才是。但她老说在城里生活没意思，住在套房内就象关进笼子里，生活不习惯，很是难受。所以，常常在我兄妹住处住不了几天就嚷着要回乡下的家,心里头惦记着老家，惦记着“老园”里的那些菜。

　　“老园”是我家对菜园的昵称，它就座落在我家土楼门前，是父母早些年在老宅基地上开垦整理出来的菜园子,约有一亩地。记忆中，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在“老园”深耕细作，她把这个园子作为最爱，每天都往这里跑，种上桃子、李子、木瓜等水果以及芥菜、芹菜、地瓜叶……上十种疏菜，那时“老园”也是兄妹玩耍的乐园。近些年，母亲虽然年老体弱，但她还是扔不下园子，只是种的疏菜品种少了些。我们都劝她，年岁大了，别种了。但母亲常说，又在家门前，又是种菜，有什么好担心的？还说一天不劳动她就闲得慌，不自在。又说城里菜贵，难吃,自己种的菜浇农家肥，不施农药，味道更正宗，更好吃，更放心。

　　每当周未，或逢年过节，我们兄妹几个回老家,都会大包小包带上母亲喜欢吃的东西，返程时，母亲则会装好木瓜，地瓜叶等，叫我们一定要带回城。开始，弟妹们都推来推去，不好意思拿。我说，这是母亲的劳动成果，是母亲的心意，不拿还以为你们嫌弃，她会难受。大家听了，觉得在理，也就大大方方“笑纳”，车的后备箱总是装满各种各样的“妈妈”牌疏菜。收获满满。每每此时，母亲脸上总是挂满笑容，嘴上不停地念叨着:“多拿点，‘老园’还很多。”而只有在此时，我们才会想到“老园”是她命根子，是她心系所在。也只有在此时，我们才悟到，有时生病住进医院的母亲，为什么病体一有好转，她就火急火燎急着要往家里赶。

　　其实，每次回老家看望母亲，我的心情都很是复杂。回去是为了牵挂，担心母亲生活咋样？身体咋样？临走，还是放心不下，还是牵挂，有时眼眶会自觉不自觉地湿润。每每此刻，母亲总说：“没事，放心哈。”送我上车时，她一再交代，到了城里一定要给她电话。尽管每次回家她都是这些话，但我并不觉得烦。我知道，这是母亲的心意。她希望我们平平安安。所以，一回到城，笫一件事我就拔通母亲电话。那头，母亲听后，开心地说：“到了就好，到了就好，顺顺利利！顺顺利利！”

　　母亲的心意，是如此笨拙又执拗，如春雨润物无声，更如磐石深埋土壤。每当夜深人静，我的眼前常常浮动的是母亲佝偻着身子在“老园”种菜、浇菜、摘菜的身影，以及临别时她那个让我愁肠百结的眼神……“老园”里的一把葱，临别时絮絮叨叨、重重复复的那些话，这份心意朴素、深重，它成为我呼吸的节拍，更是我行走世间的底气——我知道，在我人生旅程中，总有一束目光，温柔地落在我的背后。

　　文/晓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