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香缘
果香缘
秦立河
清晨,第一缕朝阳穿透薄雾,在大地上晕染出金色的光晕,我穿过两边停满车辆的冷清街道,走上了蜿蜒出村的乡间小道。抬眼望去,深浅不一的绿意泼洒山野,仿佛大地正在执笔书写生命的十四行诗,每个叶尖都跃动着韵律。微风拂过,泥土与青草的芳香裹挟着鸟鸣的清越,糅合着远处村广播飘来的断续旋律,共同谱写出动人的生命乐章。
我沿着小路缓缓前行,一幅蕴含着绿色梦想的果园图景在我眼前徐徐展开。那一排排高大的香蕉树,舒展着宽大的叶子,宛如一把把绿色的巨扇。叶子对称的叶脉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宛如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巨大的香蕉串被五颜六色的袋子包裹着,像是穿着华丽衣裳的孩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这些袋子与翠绿的叶子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反差,为果园增添了一抹独特的风情。
稍远处有一排木瓜树。几根花羽状的叶子下,一簇青色的木瓜环抱着树杈,宛如一群可爱的孩子紧紧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木瓜的表皮光滑而细腻,透着淡淡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成长的故事。而那大片低矮的蕃石榴树,枝叶茂盛,在青绿的叶间,白色的塑料袋裹着的圆润柔美的果实,像是即将出闺的新娘蒙上的白色面纱,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我隔着路边的围栏,痴痴地凝视着这片美丽的果园。我仿佛嗅到了那成熟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忽然,一个声音突然飘进了我的耳朵:“来喝杯茶呀!遇见就是缘分,来到就是客人。”这声音突兀而又亲切,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地落在我的耳畔。我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等身材、面色黝黑的男人正向我打招呼。他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再次说道:“来喝杯茶呀!”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不远处传来鸡鸭的低鸣声。我赶紧走下小路,来到他的地头。他满面的真诚和友好,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温暖和亲切,仿佛我们早已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老哥热情地招呼我坐下。他那黝黑的面容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却透着朴实与真诚,让我想罗中立的油画《父亲》。他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的手臂,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裤,裤脚还带着些许泥土。
地头摆放着几张竹椅,竹椅的表面已经被磨得光滑发亮,泛着淡淡的光泽。中间的小桌上,放着一套粗陶茶具,茶具的质地古朴厚重,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韵味。
老哥熟练地拿起茶壶,开始为我倒茶。他的手势沉稳而自然,茶水从壶嘴中缓缓流出,形成一道细长的水线,落入杯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老哥,您这果园种了不少东西吧?”我接过茶,问道。
“是啊,主要是蕃石榴、还有香蕉、木瓜。”老哥指着远处的木瓜树,笑着回答,“我承包了十几亩地,就靠着这些果树过日子。”
“平时打理这么多地,挺辛苦吧?”我又问。
“习惯了,当农民的,哪有不辛苦的。不过看着这些果树一天天长大,结出果实,心里就觉得踏实。”老哥说着,用手抚摸着高及胸前的蕃石榴树手掌似的叶子,语气充满着知足与自豪。
“我跟你说啊,我这园子里种的水果和蔬菜,都不打农药。”老哥指着果树林边一畦青菜说,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那些青菜的叶子,不少都带着虫咬的孔洞。
我们走到一个小池塘边,池塘里有一台鱼塘增氧机在旋转,靠近池塘边缘处,有一群青色的梳子大小的鱼在戏水,泛起朵朵水花。脚下有几个木质的食料桶,桶壁上还留着玉米残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清新的黄色。
“你看这食料,都是粮食,我养的鸡鸭、池塘里的鱼,都喂这个。”老哥指着食料桶,一脸自豪地说,“我不喂饲料,就想让它们吃得健康,我们自己吃着也放心。”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池塘对面有一个用铁网围起来的圈里,成群的鸡鸭正争抢食物,还有几只在旁边悠闲地踱步,时不时低头啄几下青草,再抬头看看陌生的我。
“现在很多人都追求产量,打农药、喂饲料,虽然东西长得快,但是味道和营养都差远了。”老哥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身旁的那株低矮的蕃石榴树枝,“我就想坚持自己的做法,让大家吃到真正健康、美味的水果和蔬菜。”
“那这样会不会影响产量啊?”我有些担心地问。
“刚开始的时候,产量确实会受点影响。但是时间长了,土地的肥力上来了,果树的抵抗力也增强了,产量也就慢慢稳定了。而且,我这无农药的水果和蔬菜,在市场上很受欢迎,价格也比别人的高。”老哥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虽然过程辛苦点,但是我觉得值。”
此时,露珠还挂在草叶上,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仿佛在为老哥的坚持点赞。而那些鸡鸭,用它们“咯咯咯”“嘎嘎嘎”的叫声为它们的主人唱起了赞歌。
老哥热情地给我摘了一个蕃石榴,笑着说:“那边有水管,洗一洗直接吃,可甜了。”我连声致谢并接过这沉甸甸的蕃石榴,一股淡淡的清新的甜味扑鼻而来。
我轻轻撕开包裹着蕃石榴的白色塑料袋,青白色并且带着凹凸的不甚规则的圆圆的果实展现在眼前。这种南方水果,也是最近几年才在超市的水果货架上见过,却没有吃过。我将青番石榴凑近水管,用水流冲刷着它的表皮,表皮仿佛有一层油脂,因为从小与外界空气隔绝,并没有什么脏物。我捧着这比拳头还大的果实,却不知如何下嘴。
大概是老哥看看我的窘况,笑着说,“直接吃就行,很干净、很甜的。”
我将蕃石榴放在嘴边,轻轻咬下一口。只听“咔嚓”一声,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奏响的美妙乐章。果肉在齿间裂开,清甜的汁液瞬间浸润了整个味蕾,如同一场甘霖滋润着干涸的大地。那甜味纯净而淡雅,那果肉细腻而单纯。
老哥在一旁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眼角泛起了笑纹,他指着前面一排木瓜树道:“这木瓜还没有成熟,成熟后,切开煲汤喝,味道可好了。”那笑纹里,满是对这片土地的深情。我边吃,边在果树间漫步,树叶上的露珠、地上小草上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衣服,那种凉凉的感觉与口中蕃石榴的脆甜,洇湿了我的心田,埋藏在心田里那颗干瘪种子似乎开始萌动了。
我们绕过池塘一圈,从树林边的小路回到他们的简易房屋门前。老哥从房子的箱子里拿过一个成熟的木瓜和一小串香蕉,热情地塞给我,笑着说:“拿着,自己种的,无公害。”我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重量,仿佛承载着老哥满满的心意。
我怀抱木瓜与香蕉,踏上归途。果香透过布袋,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那是一种温暖而又亲切的气息,如同老哥质朴的笑容,让人心生感动。
我忽然后悔自己没有在田间与老哥合影留念。提着手中这沉甸甸的果实,感受到老哥的淳朴、善良、真诚与热情。在交谈中,得知老哥已经七十岁,这是一个应该饴养天年的年龄,然而他像千百万传统的中国农民一样,一生坚守着自己的田园,为自己、也为子孙的生活而辛勤劳作。一种深深的敬意肃然而生。
朝阳渐渐升高,洒下金色的光辉,照亮了整个果园,草叶上和树叶上的露珠消失了。我望着那稍显干燥的树叶,心中感慨万千。或许这露珠,就如同我与老哥的相遇,短暂而又美好。和千千万万在大街上、火车上、汽车上等擦肩而过的人一样,连我们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都算不上,但那一瞬间的善意和温暖,却如同甘露,滋润了我的心田,成为我在喧嚣尘世中最温暖的慰藉。
作者简介:秦立河,男,河南睢县人,1983年毕业于商丘师专中文系,退休前任职于濮阳市油田第十中学,长期从事初中语文教学,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现已经退休。连续两年获得《河南思客》优秀作者。中原油田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