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年糕半桌菜

文/ 董建善 时间:

  一盘年糕半桌菜

  作者:上海董建善

  中国人聪明,对食物的烹饪就像是排兵布阵,有无穷的运筹。比如稻米,东西南北、水乡山寨,各种各样的人会制作出各种各样的食物来,万千食物有万千奇妙,又为万千人所选择与喜爱。

  人又何尝不是像这食物,每个人喜欢万千食物中的一种,每个人又物化成为这万千食物中被人喜欢的一种,食物有灵性,所以讨人喜欢,而人也因他(她)的秉性内涵形象会喜欢某人或被某人所喜爱。

  比如我每天离不开白米饭,又极喜欢炒年糕。在江南地区,年糕是一种广受欢迎的食物,但必须是宁绍地区产的年糕才为上品,因为当地米好、水好、制作年糕人的手艺好。以前是用石臼、木槌手工捶打而成的,是一个力气活,但又是一道景观,现如今,如果冬天到宁波或绍兴山里到农家乐去游玩,是必定能看到这一饮食文化遗产的。

  记得小时候跟我父亲到他的家乡绍兴里山王坛董家岙去,那时山里穷物资匮乏,妮娘和姑爹(我父亲到姐姐和姐夫)虽穷尽其力,变着法儿到来满足上海亲戚,但也只是难得杀一只鸡、买一刀肥肉加些山里挖的笋或是河里钓些野鱼烧给我们吃。平时吃得最多的六谷糊,就是玉米碾碎烧的粥,这粥的精华是那层锅巴,柴火烤得焦黄,裹上自家腌的咸菜,吃着嘎嘣脆。

  而年糕是过年才能吃到的,自家做的才糯、才劲道。那时节白雪裹着青山,又像一床棉絮,遮盖着千家万户,虽冷,却温馨。姑爹和两个堂哥把门前的道地扫出一片空白来,又搬出了重重的石臼,妮娘把糯米和大米蒸得软烂了,放入石臼中,堂哥一左一右挥着长柄木槌搡(绍兴话把捶打叫做“搡”),而我则在一旁“嗨呦嗨呦”为他们鼓劲,一只要搡到看不出米粒、不粘槌头,用手扯有韧劲、用牙咬有弹性方告成功。妮娘把它揉搓成半尺长条状,凉透了,便可切片切快炒煮不拘、咸甜随意,成为过年最重要的一道食物了。

  人工制作的年糕好是好但费时费力且产量有限,于是就工厂机制了。像我打小住在万竹街,毗邻的大方弄早先有家大方糕饼厂(即后来的乔家栅食品厂),每年冬天生产年糕,做年糕有米泔水,就盛在几十个大水缸里放在万竹街,沉淀了由农民舀了去喂猪,于是万竹街就整天浸在一股酸胖气里,但我们都觉得有如兰香,因为这是年的气味,这是美食的前奏。

  这便是人对食物的判断,而食物也因人的判断而变的不一样起来。

  如果把米饭和年糕相比较,那肯定是米饭更普罗大众一些,适应于绝大多数人的脾胃,而年糕则因人而异,有的吃了会胃酸,有的会不消化。还有米饭属于初加工食品,年糕则是再加工食品,需要辅以工艺才行的。再有年糕要有配伍、要施以烹饪技巧才好吃。

  比如我的故乡绍兴,对年糕的烹制就有讲究。每每回去,外婆招待我们的家宴上必有一道炒年糕,也必定是肉丝、韭芽炒的,如是春天或冬天,再放上春笋或冬笋丝,绍兴的炒年糕是放酱油的,且必须是当地产的“子母牌”酱油才行。锅是需要铁锅,重油旺火不粘底,一直要炒到水汽散尽、年糕焦香才出锅,再配上一杯热热的绍兴黄酒,才是最好味、最有身价的吃法。

  当然年糕的做法很多,煎炒炸蒸煲煮烤,用中国每一种烹饪方法都可以做,做成任何一种口味也都可以。至于配伍的食材更是广纳天下,贵贱皆可。在蔬菜方面,冬可配白菜、慈姑、塌姑菜,春可配荠菜、春笋、卷心菜,夏可配茭白、丝瓜、鸡毛菜,秋可配韭芽、菠菜、香莴笋。而荤菜则鸡鸭猪牛羊、鱼虾蟹贝参样样皆行。我以为,当那一盘(或一锅)荟萃了各种美味的年糕上桌,既可以当主食、也可以当菜肴;既能果腹、亦可下酒,真称得上是“一盘年糕半桌菜”。

  我有一个张姓好友,他有一个忘年交是“糯不糯”糕团厂的创始人,老人也姓张,一口“贼刮老头硬”宁波话,他的年糕在江南地区也是半壁江山的,托朋友的福,我也有幸到他的工厂参观过,很有独特的企业文化,和他聊天很有开拓性。我曾建议过他是否能开一家专门炒年糕的餐厅,因为据我了解目前市面有饭店、面店、馄炖店和饺子店,就是没有炒年糕店。如果能把大江南北所有炒年糕的方法和口味都集中在一家店里,那必定是独一无二、独占优势的。我甚至还为这店草选了地址,就在老城厢文庙路的绍兴酒家“孔乙己”附近,不知大家认为可以否?

  如今,年糕已是不稀奇了,只要你想吃时时刻刻都可以,不过那份情愫与记忆却是比年糕珍贵的多了。

  2025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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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年糕半桌菜》

  一盘年糕半桌菜  作者:上海董建善  中国人聪明,对食物的烹饪就像是排兵布阵,有无穷的运筹。比如稻米,东西南北、水乡山寨,各种各样的人会制作出各种各样的食物来,万千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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