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谷堆旁的薏苡时光

　　儿时谷堆旁的薏苡时光

　　云和周丽红

　　秋日的暖阳把我们这个小村子晒得暖融融的时候，稻穗刚被收割完，田埂边的谷堆像一座座金黄的小山，蓬松地卧在泥土上。风里裹着新米的清香，还混着几分薏苡的淡甜——那是我们这些孩子最熟悉的味道，是藏在童年褶皱里的糖。村子里的薏苡在那个位置，没有人比我们这群孩子更清楚了，空暇时守着，盼着它成熟。

　　每到这个时节，我总跟着小伙伴在这个小山村跑。薏苡就长在谷堆旁的田埂边，青绿色的秆子举着一串串椭圆的果实，外壳带着细细的绒毛，摸起来软乎乎的。我们蹲在地上，指尖轻轻拨开叶片，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每一株秆子，生怕漏掉一颗饱满的薏苡。有时候手被叶片边缘的小刺划到，渗出血珠也不在意，只盯着那颗刚摘下来的薏苡笑——外壳剥开，里面是花白的籽，在我们的眼里比珍珠还珍贵。

　　女孩子们的玩法总显温柔的。我们把摘来的薏苡攒在裤兜里，找个干净的草垛坐下，掏出准备好的丝线，或者捡来田埂上韧性好的茅草，小心翼翼地穿进薏苡的芯里。指尖捏着细细的丝线，眼睛凑得极近，生怕一不小心把籽捏碎。穿成手链的，就绕在手腕上，走路时珠子轻轻碰撞，发出“嗒嗒”的轻响；穿成项链的，挂在脖子上，低头就能闻到薏苡淡淡的清香。有时候谁的薏苡串得长，能绕脖子两圈，便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一群小姑娘围着她，叽叽喳喳地问“怎么穿得这么好”，阳光落在我们扬起的脸上，连汗珠都闪着光。

　　男孩子们可没这么“斯文”。他们把薏苡往口袋里一揣，就跑到谷堆旁的空地上，掏出几颗籽，蹲在地上画个圈，玩起弹珠的游戏。“嗖”的一声，一颗薏苡从指尖弹出，撞上另一颗，两颗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来。赢了的男孩咧着嘴笑，把地上的薏苡都收进兜里；输了的也不气馁，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又掏出一颗，嚷嚷着“再来一局”。谷堆旁的空地上，满是他们的笑声和薏苡碰撞的脆响，连田埂上的野草，都像是被这热闹染得更绿了。

　　现在回想，原来薏苡是这样的“可盐可甜”。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们的衣兜里都鼓鼓囊囊的，装满了薏苡。女孩子们的手腕上、脖子上，都挂着自己穿的薏苡串，迎着夕阳，花白的籽泛着暖光；男孩子们的兜里，也装着赢来的“战利品”，走路时兜里的薏苡“哗啦哗啦”响。我们沿着田埂往家走，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身后的垟田和谷堆，渐渐被暮色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

　　现在我们的小山村变成了美丽的旅游胜地，原来的薏苡位置也盖起来好玩的游乐园，村里的玩伴也各奔东西，在谷堆旁寻找那些薏苡的场景也只能在梦里出现，可每当想起童年，总记得秋阳下宁静的小山村，记得谷堆旁的笑声，记得女孩手腕上的薏苡串，和男孩兜里滚动的“弹珠”——那些藏在薏苡里的时光，像一颗被阳光晒暖的籽，轻轻放在心里，便满是甜。